MRandson 发表于 2012-3-9 10:04:46

卢瑟经济学(2.5)——故事的主角(通天塔)


霸王龙的食谱很宽,不仅仅包括各种其他种类的恐龙,也包括同类。产也不会放过同类。

交易中不断侵夺对方的现象不仅仅存在于产与劳动力之间,也存在于产之间。产的形成,第一是原始积累;第二是榨取劳动力;第三是资本之间彼此的吞噬。对个别资本的增殖来说,资本间的彼此吞噬比积累还有效。

需要牢记的是,马太效应无所不在。

同行之间,占领对方公司的市场,窃取对方的商业机密,挖对方公司的墙角,提前垄断紧缺的原材料,压低产品成本和价格,最终达到挤垮、吞并同行的目的,这是每个公司高管都在考虑,都在提防的事情。中国历史上常见的是大地主吞并小地主。现在背景下的例子,比如银行之间,大银行拥有网点优势,就可以对小银行的跨行收费采取高标准,封杀小银行的客户。小银行则针锋相对,降低各种服务的手续费,甚至免费,挽留客户。为了生存,小银行主动让出了一部分大饼。

规模小的产,受到的打击不仅仅来自同行。

前一节我们分析了农民与地主的例子,米行先生训斥农民:“你们嫌价钱低,不要粜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啰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洋钱,不买你们的,有别人的好买。你们看,船埠头又有两只船停在那里了。”

这一节不妨把视野转变一下。如果要粜米的不是农民而是大地主会如何呢?不妨大胆设想一下:大地主不会去米行的,而是米行先生来大地主家。米行先生满脸堆笑,大地主闭目养神,地主管家开口:“糙米十块,谷八块。”。米行先生大惊:“这么贵!”管家训斥先生:“你们万盛米行嫌价钱贵,不要买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啰嗦做什么!我们不缺钱,有的是大米,不卖你们,有别人的好卖。你们看,范墓米行的人也来了,城里的米行也来人买米了。”

怎么能够不买呢?米行的铺面的店租是要缴的,钱庄的借款是要还的。为了打点应酬各种官长,借下的债是要还的,米行上下的员工的工资是要开的。不买米,米行没有米卖,这些钱从哪里来?米行先生只好央求管家,最后成交。大地主自始至终闭目养神,不动如山。

淡定要有淡定的资本。地主与米行之间的抢大饼游戏结果,取决于双方数量。米行多,还是地主多,决定最终哪派占上风。或者说,决定于双方拥有的产的量。拥有产的量越多的一方,便越占优势。

按照边际效用论,某种东西越多,边际效用越低。这只是书斋中的想法。现实中,单位资本的回报,往往与资本总量有正相关的关系,即随着资本总量上升而上升,下降而下降。如果,N个企业的资本量于一个企业的资本总量相当。那么这个企业的利润量要超过N个企业的总合。这些小企业由于彼此竞争,以及大企业的压力,必须把一部分利润主动让出来。资本量越小,竞争对手越多,选择余地越少。由于自身资本量小,选择余地小,竞争对手多,在与上下家谈判的时候,往往很被动。这时如果想成交,必须做出退让。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美国历史上,铁路公司对不同的客户采取不同的定价:铁路公司把短途运费订的很高,小农场主、小商业主和小企业家就很吃亏。相比之下,大农场主、大企业则有资格与铁路公司谈判,争取优惠的运费水平。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关键看谁大。谁的产多,谁是老大。

同样是资本,塔尖吃得最多,塔底吃点残羹剩饭。最小的资本,比如个人在银行的存款,利润率是零——正常情况下,个人存款扣除通货膨胀以后,没有任何收益。
相比之下,小稳收入比大稳少,开支比大稳多,最终的趋势,必然不断不利于小稳。

产的争斗无处不在。即使同一个公司内部,产与产之间也存在剥夺与吞并的关系。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公司大股东与小股东之间的矛盾。如果认为大股东为了自己的利益会照顾小股东,则未免太幼稚了。小股东的利益不过是分享大股东的残羹冷炙,而大股东为了多吃自己的大饼是会毫不犹豫侵占小股东的大饼的——只要不引起股票被抛售即可。

围成之中的高价面包,对应的是全社会的大饼。所以,为了买面包,少吃大饼的不仅仅是卢瑟。其他不太稳的拿,也要牺牲一部分大饼份额。虽然他们也能吃到一部分由产获得大饼,但是相比面包房主则少得多。小资本能分到的部分,也仅仅够其资本再循环而已。只要面包足够贵,并且继续贵下去,他们与面包房主的差距不断拉大,迟早会丧失稳拿的地位,甚至成为卢瑟。他们的产则会去找自己的同类,成为面包房主的产。

当全社会利润总量下降的时候,首先吃亏的就是小资本。大资本为了减少损失就侵占上下游小资本的利润,许多小资本受到两头的挤压,利润率迅速下降。当利润率无法维持,甚至降到零的时候,小资本就完了。

具体来说,许多小企业为了保持销路不得不向下游赊销,同时对上游赊购。这样虽然经手的量很大,但是利润很薄。为了保持基本的利润量,往往要申请银行的流动资金贷款。这样一来,维持运转对资金流动稳定性要求非常高。一旦下游赖账或者改换供货商,或者提出降价,或者上游原料企业提出更苛刻的赊购条件,或者原料涨价,或者银行不再给予流动资金支持,或者贷款利息上调,这些条件随便出现那一条,小企业就凶多吉少。出现两条或以上,基本就要准备关门。这些条件的出现,往往与小企业自身的经营关系并不大。

在交易中,产越多越有利,拥有产越多的人,越有机会坐庄。而这个庄,必然是对他有利的,否则他就放弃交易。产的数量对应能调动的资源的量,如同战争中士兵的数量。最终的结果,决定权在产的数量。如同战争中兵力越多越有利一样,以少胜多的战例往往流传千古,可是流传千古的另一方面也说明以多胜少才是常态。卢瑟与稳拿之间的差距,在自由市场条件下,只能扩大,不可能缩小。小、大稳拿之间的差距亦然。国与国之间也存在同样的关系,后面还要谈。

维持这种差距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自由市场加明晰产权。兔子与狼共舞,不会成为狼,而是会成为狼的晚餐。对狼来说,邀请兔子一起费厄泼赖,就是最好的维护自己地位的方式。既保证自己稳拿,又显得光明正大。普通人与泰森同台竞技拳击,既是公平,也是最大的不公平。

如同卢瑟改行企图改善生活一样,小稳同样会改行。希望通过该行,退出利润率不断下降的行业,发现未开垦的处女地。让他们失望的是,这种改行的结果,不会是让他们中的多数获得更高的利润率,而是让改行能力类似的小稳获得利润率趋同。真正限制他们的,不是眼光或者管理能力,而是资金量。这就如同,只要与霸王龙共舞,哺乳类就没有出头之日。

在完全市场经济条件下,什么都能买到,钱最稀缺,钱的数量决定彼此斗争的胜负。所以,上世纪初美国权势最大的不是总统而是银行家,最有势力的地方不是白宫而是华尔街。什么都能买到,只有个别几样买不到,买不到的最稀缺。比如特种经营权,只许某人或某个特定团体经营某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又缺少替代产品。如果能获得卫生纸的特许经营权,外加法律禁止人们用其他任何报纸、旧书本、挂历、砂纸(逼急了,砂纸也是刚需。如同大米白面是刚需,窝头咸菜也是,观音土也能成为刚需一样)等等非手纸类替代物如厕,布鲁克林的小混混马上就能成为美国首富,他的公司绝对超过微软进入五百强。

截止到马克思的晚年,主要现象是资本对劳动力的压迫。截止到恩格斯晚年,增加了大资本对小资本的压迫。最终诞生垄断资本,在这个行业之中,垄断资本最强。到列宁时代,行政权力开始和资本结合,出现了国家垄断资本主义(state monopoly capitalism)。有国家做后盾,产的量的优势便不再存在。所以,国家垄断资本是最强的。克虏伯的大炮,国家包销。两房出了问题,国家给贷款。看中伊拉克廉价的石油资源,找个理由干萨达姆。到今天,美国控制了世界主要经济活动,美军成为世界最强的军事力量。美国建立了超级国家资本主义。

市场是一个金字塔,每一级都有自己的平均利润率。随着层级的上升,产的规模不断提高,财富不断集中,人数不断下降,利润率不断提高。高级需要的财富总量,或者说产的总量,就是天然的门槛,这些门槛把下一级人拦截在外面,所以能维持比下一级更高的利润率。相反,如果某个新兴产业有足够高的利润率和利润总量的话,上一级的产,不会在意向下伸手,进而侵夺下一级的利润。所以,上一级可以稳定的维护更高的利润,而下一级却做不到。上一级产的增殖,相对下一级,即多且快,这就是马太效应。

最有效的对抗被吞噬的手段就是自我增殖,想方设法向上爬。资本增殖的冲动不仅仅来自贪婪,也来自岌岌可危的地位。大稳如果不想成为小稳,小稳如果不想成为卢瑟,就要不断地自我增殖。身边的例子在那里,这是警告,也是动力。

这个金字塔的收益集中在上层,损失却要下层承担。这就如同吃饭,大稳先吃,大稳吃饱喝足,打着饱嗝扶着墙出来的时候,才轮到小稳进场。小稳看看大稳吃剩的饭菜,随便划拉一口。个别身份比较高的卢瑟在收拾桌子的时候,还能吃一点稳拿没吃的鸡头或者每啃净的肉骨头。留给多数卢瑟的则只有泔水,尽管他们是做饭的人。如果某一天因为什么原因饭做少了,大多数卢瑟泔水也吃不到,只能饿肚子。

基尼指数的不断上升,是产在自由市场中不断运动的必然的结果。或者说,这个金字塔最终的趋势是越来越高,越来越细,越来越尖锐。塔尖高耸入云,可望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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