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心不曾柔软（8）--“心寡”
一边开会，王浩一边把手机藏在A4文档的下面，和于静聊QQ：“晚上清蒸海鲈鱼吧？”。于静回复：“那条鲈鱼已经在冰箱里放2天了，不新鲜了，还是红烧吧？！”。王浩回复：“要不两吃吧？鱼头鱼尾煲汤，红烧鲈鱼段？”。于静回复：“好！你做？”。王浩留给她一个“白眼”的QQ表情。于静回复：“嘿嘿---”。两吃货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没法过啊！结婚前，王浩虽然也会下厨，但玩票的性质远甚于对口舌之欲的满足，吃惯了快餐、方便面，偶尔红烧个排骨、清蒸几只螃蟹，对王浩来说，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新鲜。那种在灶台间间忙碌的烟火味道，常常让老大不小的“单身汉”感觉到除了寡淡平乏之外的生活滋味。
王浩从手机屏幕里抬头，看了看投影仪，第14条第6款，不错。他跟于静聊了半小时，谈判双方已经完成了第14条前5款的修订，相较于今天上午的会议进程，这已经算是“神速”了。
一份股权转让合同，双方谈判了3周。双方老总确定了价款总额和价款支付方式，至于交割、合同担保、违约责任等等琐碎事情，老总们扔下一句：“这周搞定！下周签约！”就手拉手去“洗桑拿”了。可怜了王浩只能作为收购方的项目组成员留下来和对方律师斗智斗勇。辛苦了几个礼拜，原本只剩下一些细节问题就“通稿”签约，不曾想临门一脚了，对方却更换了承办律师。而对方新换的律师，对王浩拟定的合同文本，从合同主体到合同整体架构，再到合同担保方式、违约责任、回购条款完全不能接受，非得按照以对方新律师提供的合同文本作为谈判基础重新谈判，这不仅意味着王浩和对方工作组几周的辛苦全白费了，还意味着合同签署日期肯定延后！
王浩一方面气愤于对方新换律师的胡搅蛮缠，一方面又对几个礼拜的辛苦觉得不值。据说，对方新换的律师--吴燕，和对方老总付山的“关系”很不一般，远不止“同桌的你我”那么简单-----虽然电话沟通过多次，今天却是第一次和对方律师见面，王浩本还觉得这“姐妹”一脸的斯文，不曾想这“娘们”一张嘴却比“悍妇”还“悍妇”，她一边大幅度的晃动着手里的合同文稿，一边叫嚣：“这是违反合同自治原则和公司法基本规定的，这是不对等的！”搞得满屋子的剑拔弩张味道。
王浩懒得“喷”她，由着她去折腾，他一边怀念和对方前任律师有商有量的良好合作氛围，一边冷眼打量着对面这位穿戴的“姹紫嫣红”的大龄单身女律师，这一身紫红紫红的连衣裙，如果不是耳朵上的那幅钻石耳钉，王浩会以为这大姐是街头A版“优衣库”的小老板。
考虑到在这次并购中沾了大便宜，股权转让的价格不仅比评估价值低了将近15%，对方还放弃了董事会的一个席位，从5人董事会的占三席让步到只占两席，王浩的委托方作为收购方也就不好再对合同文本的设计这类“小问题”做什么挑剔了。委托方的老总只是拍拍王浩的肩膀：“这周搞定啊！”意味深长的瞅了王浩一眼，就飘飘然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双方谈判只好按照对方律师提供的合同文稿重新进行，谈判顺序也从“交割”部分倒退回了首页的“鉴于和定义”部分。王浩闷着头生气，一张脸拉的老长灰暗暗的，也懒得发表意见，全然不顾本方财务部的“头头”一次次递过来的求助眼神。“且将冷眼观螃蟹，看她嚣张到几时”王浩给财务部的“头头”发了条短信，请他稍安勿躁。
“母蟹子夹人更疼啊！不过这姐们身材真不错啊！是吧？老弟！嘿嘿”本方财务部的“头头”也是个“淫才”。
经过比马拉松还长、比长征还艰难的一周谈判，对方律师提交了她主导修订的合同文稿。同时，王浩也把与对方前任律师通稿的合同文本提交了并购方和出售方的两方老总。
半个月后，对方律师主导的合同文本毫无意外的被主管并购方的省国资委给否了。省国资委资产管理处的“小姑娘”还打电话给王浩：“王律师,煌达集团的这合同是您搞得吗？法律意见书是您签的字啊。可这合同连基本格式都不对头，不像是您搞得啊！”。王浩懒得多解释，也只能推脱对方请的是外地律师，不懂咱山东“地面”的规矩。
并购双方最终采纳了王浩修订的合同文本，提交省国资委后顺利通过了审核。
双方股权交割完成后，举行了象征性的交割仪式。在仪式上，王浩又见着了那位“姹紫嫣红”的同行大姐--吴燕。“王律师年轻有为啊！”吴燕语气里明显有点发酸“这次并购的操作很成功，最终的合同文本还是用的你的----”。“哪里哪里！双方合作，互利共赢而已！吴律师年长且经验丰富，谈判技巧掌握得很好，这些很值得我们年轻人多多学习啊，呵呵”王浩对吴燕打翻的“醋坛子”没有兴趣，只好用些场面话搪塞，一席话“风不进雨不进”的却又暗讽了吴燕“老大不小”的年纪和“强压人一头”的谈判手法。
见在王浩这讨不到便宜，吴燕只好拿拉着王浩手的于静开涮“这是你夫人吧？打扮的蛮漂亮的啊！”于静今天本打算拉着王浩去游泳，所以搭便车来这“劳什子”的交接仪式，本打算在仪式上站站、露个脸就拉着王浩开溜，不曾想还遇上吴燕这个“冤家。 于静今天一身精短的运动打扮，半旧的灰色耐克运动装、一双深灰的运动鞋，与其说是来参加仪式的“贵宾”，不如说是上山流窜回来的狼狈“驴友””。在一群华服革履的宾客之间，像是“谷子地”的“高粱杆”一般“出类拔萃”、“卓然不群”。王浩有点后悔带她来这种场合。
“呵呵！姐姐过奖了！姐姐的披肩是开司米的吧？好漂亮嗷！”于静自大一进门就盯着吴燕的披肩，刚刚还在跟王浩打赌，那披肩尖上的两颗“小石头”会不会是真钻石？
“这小石头真是钻石吗？”于静小孩子般的好奇心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伸了手去碰吴燕披肩上的那块“小石头”，而王浩要被于静的“天真无邪”气死了。这傻丫头太没眼力界了，完全没有觉察王浩和吴燕间针尖对麦芒般的较劲。
“呵呵，是啊！是啊！妹妹好眼力的！我跟你讲，我这披肩是从朋友印度带回来送我的，5万多人民币呢！啧啧！”吴燕很是潇洒的回看了王浩一眼，拉着于静的手就到一边聊些“女人话”去了。“哎！于-于----”王浩原本想招呼了于静一声，他不打算让于静和吴燕有啥“牵扯”，可是于静的好脾气在哪都能找到一帮大哥大姐，总会有聊不完的话题，叙不完的“家常”。王浩有时就感叹，这“姐妹”不作律师真是白瞎了，就凭她的“摆活”能力和“忽悠人”的本事，一年挣个百八十万纯属“小case”，于静真要“下了海”，王浩就可以退休了，他已经不止一次的作过被于静“包养”的美梦了。
被冷落的王浩端着杯酒四处寻摸，一会一个“王总，好久不见了！”一会又是“李总没又换女秘书吧？呵呵”，这种场合熟不熟的都能聊上半天，一是沾沾人家开业大吉的喜气，再就是趁机活跃下人脉。转眼间，人群里王浩看见了被并购方的老总---付山。“付总好啊！”王浩上前打了个招呼。
付山刚刚正盯着自助的果盘出神，没太注意到走到近前的王浩。转过身，眼前一怔，缓了缓才想起王浩的名号：“王-王-王浩，王律师啊！你好你好！”
“付总功成名就，自此可以马放南山、采菊东篱下了，呵呵”王浩知道付山是古诗词的爱好者，唐诗、宋词张嘴就来，所以谨慎的卖弄下文采。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付山说：“我呀就是劳碌命，这不淄博还有一摊子买卖要处理。如果不是多年打拼的一帮下属还要吃饭，我早解甲归田了”，话说着付山却不自觉地向远处望去。角落里的布艺沙发上，于静正傻不愣登的和吴燕尽情说笑，与会场略显沉闷的气氛格格不入，吸引了好些个诧异的目光。“您夫人？”付山问。“拙荆不识大体，被付总见笑了”王浩有点替于静不好意思。“哪里哪里！弟妹落落大方，天真无邪、无所挂念，不像你我心绪繁重，难得安寝。弟妹与你，也算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了”。付山像是有感而发似的，搞得王浩不明就里。等王浩想再闲聊几句，付山已被旁人拉走了。“交割仪式”说是酒会，但更多的像是个过场，众人吃过酒闲聊些话题，匆匆的也就散了。虽然目标公司股权交割后在公司恢复运营上不是非常顺畅，但鉴于国有企业与民营公司在管理体制、监管机制上的种种不同，本着互谅互让的原则，解决遇到的问题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王浩没再与吴燕打什么交道，双方谈判项目组也早就解散了，对王浩和吴燕来说，这次并购不过是两人在谈判桌上的一次普通交锋而已，反倒是让于静“捡了便宜”又结识了一位“姐妹”。
这天回家，王浩一进门就看见于静穿着细跟凉鞋、七分牛仔裤，却在短袖T恤外面披了那件似曾相识的开司米披肩，在镜子前“臭美”。但让王皓诧异的不是于静怎么把这披肩弄到手的？而是于静在暮然回首间的那份“风韵”。这姐妹细心打扮下，还是很动人的。于静披着披肩在王浩面前转个圈，满脸喜色的说：“登登登，好看不？”“好看！好看！快赶上花蝴蝶了”，王浩一边放下包，一边调侃道，他对于静嘴里总是没好话。“去你的，吴姐送我的好不好？”于静娇嗔道！“告诉你多少次，不要随便收人东西啊！这块布很贵重的，卖了都够你买一吨猪头肉的，知不知道？”王浩总爱拿于静的“猪头肉嗜好”说事。“啊？是吗！？”于静故作惊讶“要不咱把它卖了买猪头肉吧！？”“你你你----”王浩要被这“傻大姐”气的说不出话了。“骗你的！哼”于静难得把王浩气到，这傻丫头很是得意，“吴姐下月就要移民加拿大了，临行前特意送我的，我怎么舍得卖？卖了你我也不会卖它！哼！”。“吴燕要移民？”王浩很惊讶，“她律师干的好好好，为什么要移民？”“好什么好啊！她1964年的，都快50的人了，还是孤单单一个”于静似乎在为吴燕打抱不平，“真不晓得你们律师这行怎么都这样？一个比一个辛苦，女强人就更辛苦！连终身大事都耽误了。”“那也不至于移民啊！”王浩见过欠钱跑路的律师，也见过“惹事”跑路的律师，但就没见过找不着对象跑路的。“吴姐说，干你们这行不是劳心，也不是费心，是寡心，干着干着心气就没了，心就寡了，见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见什么都是尔虚我诈，男盗女娼的。”于静还在盯着镜子臭美，王浩则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若有所思，“你说，她好容易看上个男的，她倒是有意，可人家一门心思的想找个婉约派的古典美女，她这模样的女强人哪受的了那些个小儿女情长的？俩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倒也是，吴燕的性格咄咄逼人，强势、自我，王浩和她谈判都受不了，更难想象与她一起过日子那个人怎么能受得了了？“所以啊”于静臭美够了，一屁股坐在王浩身上，搂着王浩的脖子：“吴姐临走前说-----”于静盯着王浩的眼睛，卖个关子。“说什么？”王浩有点好奇“你还不算走火入魔的，还有点人味”于静半正经的说“还算是个好人吧！”“还要你说！”王浩一下就把于静掀沙发一边去了，这姐妹的“硕大”身躯刚好压在他大腿上，这一会功夫就压麻了。“大姐！您该减肥了！否则牛仔裤又穿不上了！”。“滚”爬起身的于静又“咆哮”了-----
不论于静转述的吴燕的评论是不是准确，王浩对这个已经离开了律师圈子的同行还是有些个敬佩的。因为在这次煌达集团的并购过程中，如果不是她的坚持，王浩很可能会要求目标公司解除与近三分之一的非核心庸余人员的劳动关系。在吴燕的坚持下，目标公司的庸余人员被煌达集团吸收安置，即使自愿选择离职的也多发放了相当于半年工资的经济补偿金。这一点，是吴燕为这百十名员工争取到的，也是王浩尽力促成的。
吴燕说得对，这个行业，“不是劳心，也不是费心，是寡心，干着干着心气就没了，心就寡了”，心寡了，看什么就都是“物”，都是利益和法律关系，无视了人间冷暖，也无视了万物纷杂背后的种种温情。 我们离所谓的“成功”越来越近，离人情却越来越远。心肠似铁，冷漠如冰，下手“快准狠”如斧似刀，思维缜密的像台严谨的计算机。但这不是我们的本来追求，真的。我们原本渴望的也不过是平实简单的温馨生活，我们也曾相信世间良善与真理正义，但面对现实的种种残酷，众人在利益纷争面前的丑陋面目让我们学会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的冷暴哲学。成年累月的诉讼、谈判使得这种冷暴化身为我们自身灵魂难以舍弃的一部分，而我们的心底本真的温暖却在这冷爆的坚冰下变得难以让人觉察丝毫。久而久之，我们竟成了众人眼里的一台台冷漠坚硬的法律机器。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更不是我们刻意追求的，真的。只是因为，谁的心不曾柔软------
【本章完】不好意思，因“江郎才尽”，文思枯竭，在本章结束后，停笔一段时间，望见谅。此时窗外，泉城的夜风如呜，望众好友好自珍重！
一稿草就于舜耕山下、浆水泉边 2012年10月11日
写的挺好，加油！
不过个人感觉虽然作者把故事场景设定在了济南，情节上更像是发生在北京，情节与地理文化环境的结合不够紧密。
By the way， 吹毛求疵了，在山大南路生活过四年，喜欢那里 哥们，行之间还是留空格比较好。看的眼睛疼，没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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