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心不曾柔软（3）--江湖何处？何处不是江湖！
电梯刚在14层停下，前台小张就在前台后面起身，跟王浩打招呼：“王律师早！有您邮件--”王浩接过EMS，一看发件人是“焦作中级人民法院民四庭曹利芳”，脑袋嗡一下就大了，僵在那，马上变了脸色。“给你说过多少遍？说过多少遍了啊！如果是法院的特快专递先问问我到底收不收？！”王浩拿着这份EMS气的要死。不顾体面的训斥起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副色厉俱茬的样子。小张被这场面吓坏了，煞白了脸，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敢做声，更不敢抬头看王浩那双瞪得比牛还大的眼珠子。王浩大喘着气，本想再发作几句，可是见周围三两过往好奇的同事，和小张那副战战兢兢的神色，知道自己失了态，便敛了声，迈步进了办公室。一个股东利益分配的案子，王浩代理被告。这公司成立快10年了都，一次分红都没有，比铁公鸡还吝啬几分。大股东年年开股东会说不分红，小股东只有15%的股份，说什么也不算，说什么大股东也不搭理他。小股东想转让股权，可公司股权格局就是这个样子，谁买了股权进来还是一样说话不算，也就没人愿惹搀和这个烂摊子。小股东白白投资1500万，只能见着大股东“胡作非为”，干着急还使不上劲，一气之下就走上了诉讼打官司这条不归路。这官司原告本来铁定了要输的，他手里一点原始证据都没有，至于公司账册就更不要想了，现在哪家公司不是两套账，名义上肯定“亏损”，背后偷漏税发大财，税务局心里明镜似得就是不想惹那些麻烦而已。原告通过工商局年检报告、税务局纳税记录查询到的公司财务资料一方面不足以对公司盈利进行充分审计，另一方面也不具有客观真实性。王浩拿着案卷进行了一番分析，拍着胸脯用一口蹩脚上海话告诉“铁公鸡”的老板：“侬拉放新”，签了15万的风险代理合同。可是不曾想阿拉上海老板人品“大爆发”全公司上上下下没一个愿意为他说话的。原告竟然买通了公司会计把公司账目复印了一整套提交到法院。王浩傻了眼，本打算赖皮不承认复印件的法律效力，可是公司出纳又蹦出来出庭作证称“这就是公司原始账册”。王浩气得要死，恨的牙疼，风险代理15万的律师费眼见着就要泡汤。一边在电话里把“阿拉阿拉”的上海老板骂个臭死，连公司账本都看不住，“今天的被动局面完全是你的失误造成的，懂不懂啊我的六大老板！！”。“阿拉阿拉”的上海老板在电话那头也只剩下唯唯诺诺的份。一边四处活动，看能不能让日照中院以“非法获取的证据资料不予采信”为由否定这些账册的证据效力。可是上周五王浩忽然接到焦作中院的电话通知，要求下周三到法院技术室选定司法审计机构，对公司盈利情况进行审计。王浩想拖延时间，电话里要求法院邮寄送达《选聘鉴定机构通知书》，私底下想的却是拒收EMS邮件再拖延几天，为私底下的“操作”争取点时间。不成想，前台小张莽里莽撞的就签收了法院特快专递，王浩的阴谋泡了汤，下周是必须要去焦作了。“木已成舟，徒之奈何”，王浩颓然的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望着楼下解放东路拥堵的车流，默默感叹了一声。如果小张不是所里老大--老毛介绍进来的，王浩骂她个狗血淋头的心思都有。工作上最近一直不顺利，王浩心情一直比较焦躁，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与风度了。王浩愣神的功夫，助手杨一洋敲了门进来，见他冷脸僵站在那里，知他心情不好，也就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触霉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瞅着王浩那张拉长的脸。“有事？”王浩扭头问了杨一洋一句，一面问她，一面缓步走向了办公桌，把屁股埋进了沙发座椅里。“晨达公司的刘总请您审审这份《委托贷款合同》，他们想明天签”边说着杨一洋边把打印出的合同文稿递到了王浩面前。“嗯，知道了。晨达公司上半年顾问费付了没有？”王浩忽然想起来好久没收到这家“不要脸”的开发商的律师费了。“还没有，催了刘总几次，他总说是万光强、万总没批”杨一洋面露尴尬，这个客户一直是她负责联系的。“知道了”王浩冷冷的回了一句。“日照绿还是碧螺春？”杨一洋转身端了王浩的茶杯去泡茶。王浩习惯了不吃早饭，早晨空腹饮茶的习惯。“日照绿---”王浩埋头在文件里，闷闷的回了声。与王浩合作几年，她渐慢的习惯了王浩的生活方式。晨达公司的老总万光强早年间是搞工程的，有了几个闲钱后看人家卖房子赚钱眼红，凑热闹的成立了一家开发公司，圆满实现三级跳，从装孙子的分包方直接晋升了“开发商”。几年前弄到一块地，顶着个二级资质，一边“玩”一边干。早年间行市好，是个房子就能卖钱，万大老板一边让地皮晒太阳，手按计算器算今年地皮又涨价多少钱？一边不慌不忙的今天修修隐蔽工程，明天盖盖主体，就这么折腾了两三年，除了房屋预售圈了点钱，那点家底早都折腾进盖房子这个“无底洞”。眼见资金紧张，万大老板原本打算加快开发进度，封顶交房，不曾想遇上房地产调控，房子不仅卖不出去，银行还要收贷。万总秃大的脑门越发的光亮了，只为了照亮“钱途”。他天天四处应酬，装孙子卖乖，就为了能有人接手这个眼见着就要烂尾的楼盘项目。万老板的经历告诉我们，“玩票”和“下海”，总是有区别的。在火热的行情里，能玩赔的开发商，也是有的。眼前这份《委托贷款合同》是王大老板努力找钱的最近结果之一。从合同内容看，北京中鼎投资公司愿意为晨达公司提供3000万短期借款，委托深发展银行济南分行作为贷款银行居间操作。但蹊跷的是贷款利息只按照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计算！这可是少有的稀奇事情啊，6.5%的借款利率，已经多年未见了，即使算上这份合同约定的所谓每年5.5%的“资金占用费”，这笔借款的总体利率也不过年利率12%，以王浩的见识和经验这已经是比大多数银行的“开发贷”优惠的多的借款利率了，给遑论万恶的信托投资公司了。万光强同志遇上这等“冤大头”，定是祖坟冒了青烟了。可是，“妖多必有怪”，这是行走江湖的同志们都知道的“真理”，王浩定下心来慢慢看这份蹊跷的合同。奥秘原来在后面，第28条“违约责任”：“乙方应于借款到期后3日内一次性偿付本合同项下借款本息。逾期偿付的，按照借款总额日百分之一的标准向甲方支付违约金”。日百分之一，月就是百分之三十，违约金约定明显过高，但是考虑到借款期限只有3个月，万光强明显是想用这笔钱应急，“饮鸩止渴”也不是没有可能。再看，第31条：“为保证本协议委托贷款资金及时顺利交割到达乙方银行账户，乙方同意于本合同生效后3日内支付甲方为此项业务操作所产生的综合服务费用(包括但不限于咨询费、差旅费、律师、财务、审计及银行等基础服务支出)五十万元”；王浩冷笑了，因为这条和第14条“款项支付”的“首期借款发放日期”正好有两天的时间差，“甲方应于签署委托贷款协议后5日内将本合同项下第一笔借款1200万元存入指定委托贷款账户并向受托银行发出书面付款指示”。北京中融公司这是下了个“套”。等万光强把50万前期“综合服务费用”付了，人家也就该“消失”了。都是钱逼的，否则以万光强的精明绝不会发现不了这点“猫腻”。可是王浩要考虑的是那8万块钱法律顾问费。“王总啊！我是王浩啊！有日子没见了呵！身体挺好吧?!”王浩在电话里打哈哈。“奥，小王啊！你好啊，挺好挺好，你也挺好的吧？”场面人开场白都差不多。“这么个事跟您汇报下，刘总发过来的咱公司和北京中融公司的那份委托贷款合同我看了，有问题啊----”王浩故意拉长了音，卖个关子。“是吗？有啥问题啊？是不是那50万？我也知道啊可是不这么写人家不签啊！”万光强听着挺淡定，心意已决的样子。“那50万是小钱，对您王总来说不过是小意思了，呵呵”王浩继续打哈哈“不过---”王浩能感觉万光强在电话那头屏气凝神的紧张。“北京这家公司明显是居心不良，是想“整事”啊！如果签了这份协议，公司也就不是您得了，您说的话也就不算了”王浩加重了语气。“啥？！我咋没看出来？”万光强很紧张。“------------”忽悠15分钟，万光强彻底晕菜“这种协议怎么能签呢？签了就是卖身契嘛，是吧？王总”王浩很诚恳的告诫。“嗯，嗯，嗯，还是你们律师厉害啊。可是那咋办啊？我们要用钱啊”万光强很挠头，明知道是个坑可是不得不往里跳。这年头找点资金太难了。“要不这样吧：下午你陪我去趟北京，咱哥俩跟北京的谈谈，看这事还能不能商量？”万光强下了决心。“可是王总我下午开庭啊”王浩打个马虎眼，“早就定了的，要不让小杨跟您去吧？有啥事咱电话商量？”这一招还是某前辈教的，“以退为进”。“别废话了”万光强是真着急了：“我订动车票，下午去接你”。“可是，可是---”王浩话没说完，万光强就扣了电话。听着电话里的盲音，王浩很得意。那8万块顾问费是有着落了，只要万光强有求于他，他就不怕万光强赖账。这几年律师也来越不值钱，司法考试放水，有从业资格的越来越多，市场明显从大于求，以往能收到几十万的案子，同行压价，能收到原来的一半就很不错了。如果不是王浩机灵，和顾问单位的老总、副总们走动的频繁，时不时约出来吃个饭喝茶聊聊天，手里这点业务早被“年轻鼠辈”们窃走了。郭德纲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同行，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最近这段日子不仅要应付案子、法院，还要和万光强之流周旋，搞得王浩心疲体倦，头发掉的越发的快了，大有“地方支援中央”的趋势。虽然从入行那时起，王浩就知道自己是个操心劳碌的命，可是奋斗了这些年，除了满橱柜的卷宗和一堆烂帐，什么也没剩下。眼看着自己的同学或者一同出道的“同年们”人五狗六的混迹欢场，王浩眼热得很却没得奈何。此时的尴尬常常让王浩想起《天龙八部》里的“一灯大师”，身居世外，却又不甘心世外，带着个徒弟满世界忽悠，劝人从善入流。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那个江湖，用出世的态度做事注定是不行的，可是同流合污有不是王浩谨小慎微的性格甘愿屈从的。指针指向10点，王浩忽然想起来上午还约了人喝茶，把工作交代了杨一洋，匆忙赶往“雅居园”茶社。赵晓丽昨天约他，说是发现了马双华那个“兔崽子”离婚时隐匿起来的财产。“夫妻之间还玩这种手段，这年头真TM无处不是“江湖”了。哎！”王浩低头发动车的时候忽然想到要感叹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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