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鸭 发表于 2012-9-4 13:02:38

时间的流淌

忆儿时
   
   
春秋来,岁月如流,游子伤飘泊。
回忆儿时,家居嬉戏,光景宛如昨。
茅屋三椽,老梅一树,树底迷藏捉。
高枝啼呜,小川游鱼,曾把闲情托。
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
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


最近母亲打电话来,说到姥姥病情突然恶化,已经好几天说不出话来,她的寿衣是早就准备好了,在我小时候就常常谈起来的,但还缺一套皮风衣,家人正赶着去买。

在我初认识她的时候,我的姥姥已经可以说是一个老年妇女了,可这远非她生命的全部。通过我在童年不倦的询问,我大约了解了我姥姥早年的人生。所以我想到她的时候并不仅仅是想到一位照料我长大的祖辈,而是这位抗战时期长大的山西女性的一生。我知道她怎么在日本人的貌似怀柔的淫威之下长大读书,和自己的父系家庭决裂,又在解放后老一辈人被打倒之后组建了新的自己的家庭,养大了我的母亲和姨舅。

再往上,我姥姥还告诉我她的姥姥的一些故事,她的姥姥是我的高外祖母了吧,生于我之前一百年左右。所以通过故事的传递,我大约可以知道我姥姥的姥姥,这位生于清朝,缠着足的晋商人家的主妇的故事。比如她是如何在老年瞎了眼睛后,被自己的女婿骗去了一包金戒指,而哀哀地哭泣的。当然,我姥姥讲得更多的是她大妈,一位热烈泼辣,英勇精干的女人,是如何支撑这个家度过各种政治动荡的。可惜我的姥姥并没有我那么好问,再久远的情景,她也形容不出来。

继续上溯至十八代祖宗,大约至少可以连起明朝到清朝的历史了,再往上中国三千年的文明史,也只有一百多代人,排成一排也没多长。这中间有多少跌宕起伏,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个体的大脑能够接受和理解的范围。

甚至不要说一百代人,就连最近的两代人之间要达到互相理解的程度都非常困难,同一代人往往和同龄人有较多联系,一个人活到老年之后,也就逐渐与年轻一代的联系越来越少,最后随着同龄人的逐渐消逝而进入无可避免的孤独状态,这是和有无子女没有多大关系的。只是普通人的必然宿命而已。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姥姥晚年的孤独是必然的,儿女的贴身看护也不能解决她在社会化方面的缺失。对她的病情发展和日益严重,我总是怀疑和她的心情有关,她的性格如此外向好强,以至于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朋友和社交圈逐渐凋零的事实。而被接到省城像幼儿一样被看护使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最后的打击,也失去了生活的动力,接下来的就是衰竭和退化了。

这可能是一种唯心的解读,但作为世俗的人来说,高寿确实是一种悲剧,老人的社会身份也是很微妙的问题。在工业社会里,代际的鸿沟是一个比性别对立更明显的课题。无论如何,任何一代人也只是这生命之链的中间一环而以,没有什么可自夸的,也没什么好自卑的,成败都是人类经验的一部分。

我姥姥这一代人身上,还带着传统中国人的所有性格特质。她从小教育了我怎么做一个遵守传统道德观念的中国人。这是烙在我身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虽然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往往不觉得自己和什么外国人,什么ABC,有什么本质不同,但是我们的祖辈父辈和他们的西方同辈来讲,其差异还是很大的。身处海外,如千寻处于奇境之中,可能唯一不能忘的就是自己是谁,是从哪里来的罢。我的姥姥既然教育了我如何做一个中国人,我就对中国和传统的中国文化有一份传承并发扬的责任。

梦回神驰,如见异象,可能只有李叔同的歌词可以对应了。
哀遊子煢煢其無依兮,在天之涯。
惟長夜漫漫而獨寐兮,時恍惚以魂馳。
夢偃臥搖籃以啼笑兮,似嬰兒時。
母食我甘酪與粉餌兮,父衣我以彩衣。
   
月落烏啼,夢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汩半生哀樂之長逝兮。感親之恩其永垂。
哀遊子愴愴而自憐兮,吊形影悲。
惟長夜漫漫而獨寐兮,時恍惚以魂馳。
夢獨自出門辭父母兮,歎生別離。
父語我眠食宜珍重兮,母語我以早歸。
月落烏啼,夢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汩半生哀樂之長逝兮,感親之恩其永垂。

jade 发表于 2012-9-4 13:25:05

默哀
那代人一般都经历了抗日内战文革,实在是受苦受难的一代

sammoy 发表于 2012-9-4 23:45:08

无数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在传承着我们的文化,无数普普通通的中国人汇聚在一起撑起了中国的脊梁。TG对“人民”这两个字的解读,是站在历史的高度上。
好好活着,好好按照中国人的习惯生活。

林间风儿 发表于 2012-9-5 09:44:55

好文感动

ssun1cn 发表于 2012-9-5 17:42:06

写的真好,我觉得代继的鸿沟主要还是社会的变化太大,使得对社会的认识,自我的认识差距太大,其实就算是同一代人,交流上鸿沟差距之大也是超乎想象的,孤独感依旧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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