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心不曾柔软(1)---你我本是同林鸟
没什么比一场无聊的婚礼更让人倒胃口的了。王浩面对这桌丰盛的婚宴却毫无动箸的打算,虽然煲好的海参鹿茸汤在精致的汤盅里散发着诱人的气味,一尺多长的糖醋鲤鱼正作腾跃状,菜色很丰富,做工也精细。但王浩此时的心思却全放在琢磨42岁的新郎卢海鹏的面无表情上。三天前,卢海鹏神神秘秘的给王浩打电话:“有空吗?出来聚聚!”“吆!卢总啊!您老怎么有时间?有何吩咐?”王浩与卢海鹏说话向来随便,全然没有律师、客户间的谨慎与隔阂。“少废话!下午六点,老地方见”。“呵呵,好啊,好啊!新近得了一斤雨前的碧螺春,顺道捎给你”。山大南路的“雅居园”茶社,这些年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名声不大,门头也不大,却是王浩与卢海鹏都喜欢的与朋友聚会的所在。环境素雅、清幽,窗明几净,没有他处麻将牌场的喧嚣,也没有他处酒肉鼎食的烟火气。这处紧邻着山大老校和法官培训学院的茶社,也算是济南市区里难得的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鲜有人知的是这家茶社的老板娘张弛每天早晨六点必差了伙计到五龙潭取水,这茶社一天里泡茶所用的正是这卯时的“东流水”。王浩曾正经问过“徐娘半老”的张弛,为什么不用趵突泉的水?要知道早年间宏济堂熬胶所用的就是趵突泉的水,既然要“附庸风雅”,就不应该不晓得此间的典故。结果,吧台后面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只是笑笑,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停稳了车,推门进了茶社,王浩一抬眼正撞上张弛在那树桩样式的茶桌上与卢海鹏“点茶论道”,隔着老远就闻着碧螺春的香气,想必是老板娘私藏的珍品。他也不客气,上前端了一盅仔细瞧见,茶汤碧绿,香气清幽。举杯细品,清鲜爽口,满口花香。“好茶!”王浩很是赞叹。张弛抬头腼腆的笑笑,那一抹娇羞,算是对王浩赞赏的感激,也算是对王浩进门的一种招呼。卢海鹏却端着杯茶一脸沉思状。气氛似乎有些凝重,王浩也不便说什么,拉个矮凳坐了,静静看老板娘点茶,展现茶艺。又一泡“冲水凤凰三点头”的功夫,卢海鹏从怀里摸出一封请柬样式的东西,仍给王浩,大红的封面,显得意气洋洋的,“大后天,我结婚,鱼翅皇酒店,11点”,说完就又沉寂在那杯茶里。而老板娘给王浩斟茶的手,明显抖了抖,一盅碧螺春大半洒在了“茶船”里。卢海鹏注意到张弛的失态,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这句邀请,不晓得是给王浩说的,还是给在场的张弛说的,或是给这两个人一起说的。王浩接过了请柬,摆弄了半天,好大一会没说什么。而他此时才注意到,平日里穿着素雅的老板娘今天少见的披了一件开思米的大红披肩,默无声息地坐在茶桌的后面,一只手擎着壶把,另只手托着壶身,一脸惊愕的看着埋头那杯清茗的卢海鹏,而她那副超薄眼镜的背后似乎闪着泪光。气氛,彻底凝固了。五年前,那时32岁的王浩还是单身,已然37岁的卢海鹏也是单身。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两人相遇相识,王浩开始以法律顾问的身份和这个年纪青青就身价过亿的“暴发户”打起了交道。随着交往的增多,王浩开始钦佩卢海鹏的胆识和经营管理的老道,卢海鹏也越来越尊重王浩对于企业经营风险控制的见解和经济时政的分析。或许是两人相近的农家子弟的出身,又或许是两人对历史与茶道的共同爱好,两人慢慢做起了朋友。今天你送我一包龙井,明天我送你一斤“大红袍“。虽然卢海鹏最欣赏张居正,但王浩还是认为徐阶才是“明代首辅第一人”,毕竟徐阶是老死的,不是被“踩”死的,而张居正死后连个善终都没有。对王浩的论断,卢海鹏也只是笑笑,笑过之后,又埋头于清茶焚香的气息里了。渐渐地王浩与卢海鹏不再是律师与客户的简单关系,渐渐地俩人开始有意无意的关心起彼此的私人生活。渐渐地两人发现,这两个老光棍至今单身的原因竟然也是一样的,山大南路雅居园的“老板娘”!那年36岁的王浩见到36岁的张弛,冥冥之中似乎也是一种宿命。那个夏末,一个刑事案子的客户把见面地点选在毫不起眼的“雅居园”以避人耳目。王浩对这间刚开业的茶社的第一印象是环境清雅,品味不俗。到茶社议事,也算是近些年形成的一种风气。现在没有谁会在人多嘴杂的酒桌上正经谈事,在会议室里正儿八经的开会又会显得过于刻板,于是环境静雅的茶社减慢成为商务会谈,“密谋挖坑”的不二所在。与客户谈到晚上11点,忽然听一个清脆温婉的声音问:“先生您好!要不要换盏茶?”。正唾沫飞溅的王浩,一扭头正好撞上张弛的目光,直到今天王浩仍记得张弛那天一袭素雅的白裙,如瀑的黑发,随意简约却不失风韵,尤其是她眼镜片背后是一双闪烁着灵动的眼睛,总让王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用了,我们快结束了,谢谢!”王浩回声道。自那以后的一年多里,王浩约人谈事总会到这间不太大的“雅居园”,渐慢的与年龄相仿却的张弛也算相识了,渐慢的知道她早年也是企业的白领,厌倦了给人打工的生活,开了这么一间茶社打发时日。减慢的王浩知道,她还是单身,连男朋友都没有。对王浩的殷勤,张弛似乎是一种“应付”,这些年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王浩的种种表白,张弛来者不拒,除了谢谢却有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不管是情人节的玫瑰,还是八月节的桂花糕,直到王浩发现卢海鹏也喜欢到这间茶社,直到王浩发现卢海鹏在这茶社里也有固定的包房,直到王浩发现张弛在卢海鹏面前的莫名的紧张。济南真是个小地方,连客户都能变成情敌!!王浩由衷地感叹。算起来,卢海鹏这个情敌也算是王浩“自找”的。去年夏天,王浩陪卢海鹏在法官学院看“欧洲杯”,王浩对体育运动向来没什么爱好,连AC米兰和国际米兰是怎么回事都分不清楚,但鉴于法官学院对外营业的烧烤摊子手艺确实不错,自酿的原浆啤酒又很有“巴伐利亚”的风味,王浩也就舍身陪君子的在喷泉潺潺的水声和众人的欢呼声里干掉了二斤烤全羊和一桶原浆啤酒。球赛结束后,意犹未尽的两人想找个地方坐坐,醒醒酒,顺便交流下大龄光棍的“惨淡人生”,于是,王浩嘴欠的说了句:“咱们去“雅居园”吧!”难得的是晚上10点半,“雅居园”的招牌还亮着。醉气熏熏的两人说笑着推了门进来,正撞上张弛从楼上端了茶盏下楼。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镂空的窗棱里是窗外姣好的月亮,那婉约的身姿,素雅的白裙,如水顺滑般的黑发,如人在画中般的散发一种古典美,两人竟看呆了。而张弛,却是一脸的错愕。从那以后,王浩与卢海鹏成了半真半假的“情敌”。但张弛却似乎是在有意的回避着卢海鹏-----婚礼上,卢海鹏一脸肃然的跟在身着红裙的新娘的后面,那正经的表情不像是新郎倒更像是嫁姑娘的老丈人,新娘廖娟王浩也认识,正是卢海鹏麾下的那位女副总。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今天这场婚礼才莫名的尴尬。王浩今天的贺仪是一对鸡血石的印章,体量并不大,“血量”也不大,长10余公分,宽高不过3、5公分而已,不过剖面却恰到好处的映现出一颗心的形状,王浩请西冷印社的名家用阴阳文分别镌刻了“秦晋之好”、“百年好合”,借个好彩头,送给这对新人。婚礼上没有见到张弛。第二天,王浩去雅居园,却遇上铁将军把门。张弛手机关机。从那以后,王浩再也没见过张弛。不久之后,“雅居园”挂出了“待售”的牌子。大半年后,卢海鹏喝醉酒,才道出了他与张弛的那段往事。两人本是人大商学院师出同门的校友,不过张弛比卢海鹏晚5届。卢海鹏毕业后到深圳打拼,5年后事业小成,正赶上恩师60大寿,他千里迢迢回到北京为老师祝寿,不曾想却遇上要毕业的同门小师妹张弛,宴席间两人言谈尽欢,心意相吸,于是再回深圳的时候,卢海鹏身边多了一个比他小5岁的“佳人知己”。恶俗的老板和小三的故事却并没有在两人身上重演,几年的事业打拼使得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只是老板和秘书之间那么简单。卢海鹏不是不曾想过两人的关系有一个新的发展,张弛亦不是未曾憧憬过婚后的幸福生活。可惜,两个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的表白,似乎都在等着一个时机。忙忙碌碌的工作,无法筹划的个人生活,一次次延迟着两人的婚期,直到几年前的那场欧债危机,把卢海鹏的事业“彻底清零”。一家意大利企业用张假信用证骗了卢海鹏一批机电产品,而作为董秘的张弛是这笔业务的直接经手人,正是她的疏忽和大意才没发现这个骗局。恰在此时,海关又以检疫不合格为由查扣了卢海鹏进口的30多个集装箱的越南火龙果,资金无法周转的卢海鹏的事业彻底“黄摊”,而张弛自认为是卢海鹏事业失败的始作俑者,于是一声不吭的选择了消失。几年后,两人阴差阳错的在济南这个小地方“重逢”。只可惜,此时卢海鹏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廖娟。如果说张弛代表着一种婉约的古典美的话,那么廖娟则代表着川妹子特有的火辣辣的现代美,得体的职业装,较快的语速,坚定地语气,以及强大的气场,无时无刻不在诠释着她作为卢海鹏得力副手和决策坚定执行着的角色。在卢海鹏事业最困难的时刻,是廖娟选择了和他在一起,直到今天卢海鹏在宣传集团发展历史的时候,仍饱含深情的回忆在那间只有20平米的办公室一边啃着方便面一边二次创业的经历,而那时他的身边只有廖娟一个人而已。如果没有卢海鹏精准的商业眼光和廖娟的坚毅性格,就不会有今天海鹏集团的重生。也正是因为廖娟对于卢海鹏的这份死心塌地的爱和对他事业重生的莫大贡献,才使得卢海鹏不得不认真考虑是不是要给廖娟一个名分?而这个名分才是廖娟一直以来真正在乎和看重的。在死灰复燃的“旧好”与不得不交代的“新情”之间,卢海鹏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廖娟真正的爱他,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不给这份爱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 对他来说称不称的上是爱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秋末,新茶下了市,廖娟挺着大肚子在“雅居园”的厅堂里招呼客人,欢喜的神色俨然一副新任老板娘的样子。借着沸水升腾起的薄雾,私底下,王浩曾问过卢海鹏,后不后悔?卢海鹏笑了笑,转头望着窗外,而窗外只有“雅居园”的有些发旧的招牌在秋风萧瑟里呜咽---- 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点很熟悉呀,楼主难道是山大毕业的? 慕容雪村有一部同名小说 写的不错 顶 楼主在意的是那份心情,破腚不少啊 济南?你写的这个。。有许多我认识的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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