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晋语特点及其独立性之成因的个人看法及参考资料
本帖最后由 飞天鸭 于 2012-5-12 17:12 编辑晋语的使用人口近5000多万(86年是4600万),其中山西约2000万(不含运城和临汾大部,运城话和临汾话属于关中系统)、内蒙古中西部、河北西部、河南北部各近1000万,陕北有300多万。晋语的最重要特征是有入声,这和北京的官话很不相同,晋语比北京话的语言特点古老很多,有学者戏称之为 “北方话中的山里话”。张家口,包头,鄂尔多斯都在晋语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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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晋语区分布和战国时期赵国的版图基本一致。
晋语与大多数官话的方言不同,仍然保有韵尾的喉塞音,而这在汉语的南方诸口语中才比较常见。另一方面 晋语的声调有极复杂的连续变调现象,也就是一个字的声调会根据它相邻的字而变化。实际上换句话就是说,晋语本没有固定的与每个字对应的声调,而是整个句子有统一的调性改变,这个特征又使人想起蒙语,或者通古斯语等语言的特征,晋语雁北片的发音也确实有受到蒙语的影响。
但这些特点无法磨灭晋语中保持的古代音韵,晋语在古代就是独立方言,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东部晋语白读古全浊声母不论平仄一律不送气,这和闽语、越南语、平话、湘语文读、胶辽官话(古“齐东野人之语”被北方官话同化后形成的官话)是一致的,和官话、吴语、粤语、客家话、赣语、徽语都不相同。
晋语内部可以说是十里不同音,我家亲戚来自山西不同地方,同一个物品用词都带不同的。
北方方言我也算从北到南听过一遍了,和晋语比起来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口音“糙”, 连四川云南湖北也如此,而晋语给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特别是核心地区晋中一带绵软婉转像南方话,我不是专业学者,但个人感觉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历史上山西地理封闭,穷山恶水,是移民迁出地而不是迁入地,能在这样的地方坚守下来的固执的人们,语言多少保留了一些古代的特点。
比如我姥姥的家乡话:河雪——霜,腌煞——垃圾,第明——明天,今番——现在,麻胡——狼,河蜻蜻——蜻蜓,埚舍——家室,
戴见——喜爱,媳妇子——兼指妻子和儿媳,疗病——看病,跑茅墙——拉肚子,吞蛋——吃饭(贬义),
捣失——顽皮捣蛋,绿活——难过,手幅幅——手绢,这下下——这么多,儿纳——人家,克细——俊俏,
戏扫——舒服,失不精——聪明过度,那忙——奇怪,辑理——修理,瞭挂——看一下,喜房——洞房,
足子——轮子,坎肩子——背心,扎撒——粗暴,赫里——里面,仰尘——顶棚。
说两个人关系好是相好,一起走路是相跟,小时候常听大人嘱咐的就是“你们两个(读guai)相跟上”!这个用法和诗经历史意义的。
此外,晋语的语音结构发音声调溯源最为接近的是客家话,和北方官话除共用一部分词汇以外,而和客家话的发音声调相同相近比例,远远超过相邻的任何官话,晋语和客家话同音近音词之多,多到无法记录的地步。
关于这种相似性的来龙去脉,可以从历史上考察:
晋语区在宋代建立以前,一直是语言文化输出地区,汉朝式微以后,晋语区就一直广聚着匈奴鲜卑等归顺华夏汉族政权的各个少数民族和汉族杂居着,到南北朝起,发生了著名的五胡乱华,十六国动乱,都是从晋语区开始的,这个持续了三百余年的动乱终于由隋文帝杨坚建立大隋而又统一起来,直到三百年盛唐,这期间,晋语区一直是各个少数民族政权,最开始接受汉文化的前沿阵地,也是少数民族最开始学习汉语的地方,因此,每一次少数民族南下中原,都把已经由晋语区汉化完毕的“各民族”准汉语语言文化带到中原,在北魏南迁中原以后,更是把晋语区的方言直接带到中原河洛地区,北魏分裂的东西俩魏之一的东魏,后来演变为北齐的高氏政权,一直就是在晋语区壮大的,后来,隋文帝杨坚所在的西魏,统一了北方,政权也演变为后周政权,但东西两魏都和晋语区有着分割不开的渊源,杨坚篡夺后周国柞建立大隋,又一统中华,官方语言也免不了带有晋语的痕迹,后来大唐的创建者,李渊也是在太原起兵,也是在晋语区壮大后南下中原的,在中古时代的中国,晋语区一直都是中华民族融合的大熔炉,直至唐末的沙陀五代,一次次的随着各个民族各个政权问鼎中原,都把晋语区的文化语言带到了中原,这样,晋语在上古一次次的对中原方言融入,使得中原方言一直和晋语区的差别不是十分很大,可能的是,每一次入主中原的政权,除了不把一些属于当时晋语区的特殊方言词汇,带入中原以外,大量的声调免不了要影响中原方言,所以,客家人古代居住地河洛地区的方言和晋语区的区别就不是很大,语音声调甚至非常接近,在北宋建立以后,晋语区开始失去民族熔炉的地位,语言也开始被动接受中原语言的侵蚀,这时候,北宋的靖康之难发生了,客家先民开始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向南迁徙,一路千辛万苦,沿途免不了少量接受一些沿途的方言词汇,最后可能较多接受目的地方言的词汇,这样就构成现代客家话的基础。
而那晋语虽最早起源于关中河洛和山西河东地区,虽然早在汉代就独立的成为一种方言,可是,自打靖康之难后,原来在中国的第一重要的战略位置也让位给北京地区,因此,随着战略位置的后退,语言文化也在在金元明清四朝代逐步走向衰落,语言也由主动输出地区转为被动接受地区,在语言上体现的是依然保留入声,没有舌上音或少部分接受舌上音,在少部分山区或口语中,还较少的保留尖团音分读,构词有“嵌”的方式,大量使用着古代汉语的遗存,如分音次和复辅音字词,和叠化词,存在显著的文白异读,在日常用词里保留相当数量的官话和其他方言早已不用的古代字词。
而与此同时,随着契丹辽和北宋的相继灭亡,中原的大部分地区,语言迅速地接收着完颜金和蒙古元的胡化,中原的汉语语言发音和声调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变化,这一次汉语在较短时间的巨变,远超过中古南北朝时代几百年的缓慢变化,如果说南北朝时代的民族大融合,在融合过程中,是把少数民族语言融到汉语里,是在尊重汉语作为主要语言干流的基础上融合的,这样就使汉语语言不大规模改变声调而经历一次大发展和大富积,那么,这次金元入主中原,却是以改变汉语声调读音为代价而接受“胡化”的,这次“胡化”汉语过程,除了明代早期数十年以外,被动接受长达八百多年的“胡化”汉语的侵蚀,这个“胡话”的过程,体现了汉语语音复杂到简单化的变化过程,这也是汉语从寡少的原始语音开始向复杂演化,而由此又转折向简单的转折点。
晋语和中国包括客家话在内的所有汉方言都是同样经历这个过程的,都在被动接受这这种侵蚀,只不过由于官话区变化更大而已,南方的“吴赣粤湘赣客闽”由于距中原较远,并且由于南宋政权的延续,《更早还有东晋》,相对保留了较多的传统汉语声腔读音,而晋语区由于境内山川阻隔,战略位置的改变,与中原经济文化的交流也相对的封闭,逐步衰落为边陲之地,这几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造成晋语的语音改变远没有中原诸地被明显的那种“胡化”,这样一来,就保留了晋语独特于官话的语言特点,这也是晋语和南方各地汉语方言比较留古的原因,时至今日,晋语区的人们还能听懂客家话广播就不足为怪
字太小了,建议三号字 本帖最后由 king7722 于 2012-5-12 18:32 编辑
感觉会晋语,在山西周边几省交流没啥障碍。在陕西临潼感觉几天就能学他们说话了,在四川听懂四川话也差不多,但听湖南话就费劲了。
另附我们那边平遥发音的一点区别:
居室(jue一声 she二声):一般指卧室,我们那边建房子一般3间的话是两边卧室,中间厅堂;
门道:指厅堂;赫累:里边;外头(念斗):外面;
则怀:这个;窝(这个发音轻,感觉O音还没完全发出)怀:那个;(我们那边一般灰、坏发音一样都是坏);
一怀两怀:一个俩个;则地怀:这样地;窝地怀:那样地;
失不掉:光膀子;
街日(re):前天;斜街日(re):大前天;夜来:昨天;地明(mi 4声):明天;似:是;不(be音):不;
区别大的是——嘚大(dei da):大姐;大大:姐姐;别别(bie一声):伯伯;佬佬:叔叔;娘娘(nia一声 nia一声):奶奶;蒋爷:外公;摆摆:外婆。暂时想了这么多,以前看贴吧别人总结的更多。 交城的发音把怀统一发成怪,不过估计和平遥听起来实际区别很小 temptemple 发表于 2012-5-12 17:5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字太小了,建议三号字
鸭子兴趣广泛,佩服佩服。
谈几点读后感
1. 现在方言学界越来越倾向于晋语是官话的一支,独立出来理由不充分。比如晋语最大的特点一般认为是有入声的官话,这是受当时的材料限制得出不正确的结论。但是有入声多了去了,如江淮官话(如南京话扬州话等)、四川部分方言(如温江)、河南的济源方言等等都是有入声的,印象中,如果晋语可以成立的话,那么这些方言也要独立出来。再放大的方面来说,有没有某一类声调,用来划分方言远远不够。
2. 关于连读变调,汉语方言都很丰富,一度是研究热点,官话很多方言连读变调都很丰富,如天津话
3. 晋语和客家话之间的关系,很想听听你详细的论证。
4. 关于方言的古老性问题。经常听人讨论这个问题。其实只要是汉语方言,每个汉语方言肯定有一些古老的词汇,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并不足以说明古老程度。说明一个方言的古老程度或和古汉语之间密切关系,还需要句法、音韵结构、常用词汇等综合的语言证据来说明。山西的分音词(就是你说的“构词有‘嵌’的方式”)以前一般简单地说这和上古的复辅音有关,这可能是山西方言自身语音演变的结果,未必和上古复辅音有直接联系。因为许多分音词,都找不到语音上严格相对应的古汉语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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