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灵谣之胖妞】---
··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一章---高家坳
逃亡,无尽地逃亡,没有未来只有方向。
向北,已经是高家的齐国,往西是逆臣宇文泰建立的周国,往东是汪洋一片,给我的路只能往南。但那依然是高家的地盘,还需越过高山大河才能略有安全。
我从未离开过家方圆几十里,现在却要在追杀中,独自亡命。不服水土,不察民情,本能地要往山林里钻,本能地学会了昼伏夜行。但危机还是不离左右,时刻会有三五个带刀的人从离我很近的地方走过。他们只关心与我年纪相仿的,观察的时候态度恶劣举止粗鲁。我知道他们在追杀我,稍有懈怠,死亡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
饥饿让我很快放弃了养尊处优的习惯,只要能顺路找到的吃的,都会用来果腹。光鲜的衣着,优雅的步幅,外带的金玉都会是别人显眼的辨识标记,这些我都早就卷进了包裹。顺了几件乡农的衣裤,虽然穿着很别扭,但为了保命必须这么做。高贵的发结早就成了青布随意的一捆,清秀的脸庞上,除了故意涂抹得污秽不堪,已经自动在逃亡中变得风尘仆仆。唯有一身的细皮嫩肉不舍得太过肮脏,每有清澈的小溪,都会赶快清洗一把。那种自恋般的执着,也算是最后残剩的贵族气了。这可能会给我带来危险,或许也会给我带来幸运。接着的演变,证明了这一点。
我的逃亡很坚决,面临的危险方方面面。既有僭越的伪朝廷不惜一切地斩草除根,更有怂恿我竖起反旗,想借着我高贵的姓氏图谋他们的荣华富贵的前朝遗老遗少。朝廷的做法虽狠毒,但我还能理解。毕竟我父亲是极力反对高家僭越,为了捍卫我们元氏,最后死在了抗争中。我作为父亲唯一留下的庶出的儿子,必然会被伪朝廷当作隐患。而遗老遗少们不同,他们大多首鼠两端。有的或许真心想匡复我大魏朝昔日的荣光,但能力有限。有的是想把我拽在手里当傀儡,一旦形势有变,就把我送出去邀功自保。我有自知之明,武不能控弦驰骋,早没了祖先来自草原的野性奔放。文不能安邦治国,就连从小学习汉人的书籍都是一知半解。如果不是生为皇亲,被小民本能的尊敬与官宦礼貌的阿谀,那我就是一个废人。而且长得羸弱,又是庶出,就算是在家里,也是被从小鄙视的对象。唯一还能自诩的,就是有着母亲的娇娇外貌,以及父亲的炯炯眼神。如果配上显示身份的衣着,刻意模仿南朝士人的举止,照着铜镜自我欣赏,自己看来蛮有一副洒脱飘逸的。但也正因为此,被兄长们看不起,说我像个娘们,更被孤立与排斥。
但我的逃亡太缓慢,自认为已经逃出很远,其实十几天来,只逃了不到两百里路。这也是后来那个救我的人说的,我自己觉得已经快到长江边了,但是事实,连淮河都离我有一段距离。可见即使逃亡,我也是个无用的蠢货。要想让我这样的人去与高家抗衡,别说他们没有信心,我自己也觉得丢脸。所以越往南逃,也越没了本就只有一丝的雄心壮志。只想逃过此劫,隐姓埋名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可是别人不会放过我的,我自己也没有做个普通人最起码的求生能力。在饥饿与恐惧里,我渐渐失去了求生的愿望。只是本能地不想被他们抓住,还在做着无谓的挣扎。
山林是个躲避追杀的好地方,但山林里也有着吃人的野兽,更有着猎人布置的陷阱。好在一路上遭遇的野兽体型不算大,被我用剑狼狈地抵挡与驱赶走了。但陷阱是我从没意识到的,等我真的碰到了并掉了进去后,只能束手待毙。那是我才翻过一个山脊,沿着树木一路搀扶向下。在路过一片略微宽阔的地方时,怕被发现,走得急了,一下子脚下一软,人开始滑进了一个深坑。好在这十几天里人变得有点机灵,在明知要掉下去的当口,抓住了覆盖在陷阱边的几把长草。长草改变不了我掉下去,却延缓了我的速度。而且本能地警觉使我掉下去的时候也是顺着边缘,虽然手臂腿部都有刮擦,但也算安全落地。等在陷阱醒过神来发现,离我身体最多一尺的距离,到处是削尖向上竖起的木桩。如果落下时稍有偏差,我已经被尖尖的木桩贯穿了。
一开始以为那是追捕我的人设下的,我万念俱灰只能闭目等死。时间长了,发现没有人来到陷阱口,我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欲念。但无论我怎么努力,也离不开陷阱半步。而且看着那一根根尖尖的木桩,我也心生畏惧。万一爬到中途再次掉下,或许没了幸运,会被直接贯穿。无能让我沮丧,无助让我气馁,无力让我心伤,在恐惧与饥饿中孤独久了,竟然不自觉地呜咽起来。想起了家庭的巨变,想起了逃跑前杂乱的反抗闹剧,更想起了那难以忘怀的凌辱,生不如死。眼泪不听话的流着,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陷阱上面有了声音,接着出现一个惊讶的脸,再接着丢下了一根结实的绳索与一句话,‘把绳子套在身上’。我才从半梦半醒间回过神来,听着上面人的话,将绳索套在了胸口。随着那人用力,我配合着艰难爬出。再次回到陷阱上方,我无力地倒在地上,久久不能站立。看着被刮擦后接近破碎的衣服,回魂的伤痛逐渐袭来,竟然一下子冷汗直冒,毫无征兆地呻吟起来。
救我的是个少年,估摸着与我差不多大小,但比我结实有力比我淡定从容。亮闪闪的眼眸里,透着关心透着好奇更透着不屑。他见我痛苦地呻吟,赶忙过来察看我的伤势。当确定只是普通的刮擦后,对我露齿一笑说:“起来吧,没伤到要紧地方。先去清水里洗一洗,找件完整的衣服穿上”。说完,未经我许可就用手把我拉了起来。见我实在步履踉跄,二话没说背起了我就走。斜跨着我的包裹,手里拿着我的宝剑与他的钢叉,踏在山路上如履平地。
走了一会儿,他见我在他背上不再痛得抖动,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意。右手用力向上一抬,将我的身体背得更加平稳。但那双结实的手却也穿过了已经破烂的裤子,直接扶在了我的屁股上。忽然间,两人都有一丝尴尬的反应,但没多久他就又是笑一笑,手扶得更紧了。嘴里说“小溪就在前面,忍一忍,马上就到了”。说完迈开步伐,背着我像风一样穿梭在山腰的林地里。我怕摔下,抱得他更紧了,头靠在他的右侧颈部,呼出的气比他还来得急促。在颠簸中,他的发丝一撩一撩的,吹在我脸上,痒兮兮的,渐渐我也忘记了擦伤的痛楚。
为了解闷也为了好奇,一路上他一直与我说话。问我是哪里人,怎么以前从没见过。说我的外貌虽然污秽了,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告诉我那个陷阱他本是用来捕捉山上近期出现的一头怪兽的。那怪兽体型庞大行走如风,以前也从没见过。但也只是远远地看到,搞不清究竟是啥模样。之所以要捕获,是最近他家农田里的庄稼大面积被啃食,实在受不了它的掠夺与破坏。没想到怪兽没逮到,却陷住了我这个娇弱的贵公子。他一直在不停说,也不在意我是否会回答。不一会儿,山泉的声音我也听到了,知道他要带我去的小溪就在附近。
到了小溪那里他把我放下,看着我衣不蔽体的样子笑了一声。然后催促我自己赶紧清洗一下伤口,自己拿了钢叉,收好绳索,研究起我带的宝剑来。一边看一边抚摸,嘴里啧啧连声,说是一把好剑。许久见我没啥动静,才抬起头看向我。只见我尴尬地左手护着身子,伸出的右手一碰到冷冷的泉水就马上缩了回来。即使鼓足勇气蓄了泉水,涂抹在伤口上也是痛得发抖。他停顿了一下,马上醒悟了,遇到的是一个娇生惯养弱不禁风的废柴。然后对我说还是到他家去吧,反正也不远了。说完,再次背上我,沿着曲曲弯弯的小道向下走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块新开辟的农田,说是农田,其实是简单平整了的一块斜坡。他指着斜坡上还留下的稀疏庄稼说,那就是被怪兽偷吃的,浪费了他家一年多的辛苦。
到家后,他把我放在了一个小床上。说是床,其实也就几块木板胡乱拼凑的,还有点凸凹不平。然后他走向厨房,从里面拿出了还有点热气的一块黑乎乎的饼,往我手上一放。说“山里人没啥好吃的,将就着垫垫饥吧。我去灶上烧点热水帮你清洗,你吃好后就躺着休息一下”。我没有应声,拿着那饼反复看了几眼。实在是饿得慌了,用手擦了擦烤焦的地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等我慢条斯理把那块饼吃完,他已经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了。看我精神好了些,让我躺下了,拿了块破旧的麻布放进水里,伸手就来脱我已经到处是窟窿的衣服。
我犹豫了一下,见羞处的衣裳还算完整不至于露出,也就配合地将衣衫除尽。上身裹了他给我的皮衣,任由着他帮我清洗伤口。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做动作还真是细致。虽然接触伤口还会痛,但比我自己要轻手轻脚多了。而且他很内行,清洗速度也快,不一会儿就弄好了。然后去找了些油膏,替我抹在伤口。对大腿上与右手上几处大的擦伤,还用布头帮我扎紧。怕我受冻,抱了一捆稻草铺在床板上,再拿出了一张什么野兽的皮毛垫上。让我抓紧休息,自己却拿了木桶走了,回到灶台边去做吃的。
我依然很疼痛也很紧张,现在已经是日头高照,我已经变得不适应白天,习惯地卷缩在了床的暗角。一手拿着剑一手握紧了包裹,不时探头到窗口张望,生怕抓我的人忽然出现。就这样在惊慌中等待了不长的时间,灶台那里发出的肉香飘了进来,这让我又顿感饥肠辘辘。好久没有吃过肉了,山里的野果与农家放在院子里的菜叶,是我这十几天里主要的食物。一闻到肉香,整个人一下子焕发了精神。不自觉地从床上起来走进厨房,蹲在灶台边,一副馋相看着那个少年尴尬的笑。他听得出我很饿了,肚子不争气的声音早就将我的饥饿程度暴露无遗。他笑了笑,关怀地舀了一碗热汤说:‘先喝碗汤,肉还没有煮烂。这是土豹肉,比獐子老多了。将就点吧,我们山里人家穷,也没啥好招待的’。说完帮我吹了吹,垫着块布头,递到了我手上。
然后双眼忽然瞄向了我几乎裸露的双腿,肆无忌惮地,嘴里还说‘真的好白,比女人还漂亮’。说完,在我还尴尬的时候,进屋去拿了一条宽松的土布裤子与一件衣服。丢到我手里让我穿上,只说了句‘别冻着了’,转身就去给灶台添火。我才喝了碗肉汤,精神好了很多。先除下他早先给我的皮衣,理了理有点皱巴巴的贴身锦衣,把衣服穿上。再背过身去,怕碰到伤口,一点一点慢慢将裤子也套好。穿了皮衣转过来的时候,正好见他眼神在我身上恣意游走,他又是一句‘真的比女人还漂亮’。我羞愧中升起了久违的一丝骄傲,固有的贵族气驱使下,瞥向他的眼光带着鄙视与自得。但见他收回了贪婪,脸上生出纯真的羡慕后,我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拿了一张小板凳坐到他边上,抓了一把干草塞进了炉灶。
我两在短暂静默后变得开始熟络,等待豹子肉熟的过程中,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十几天来,我还从未与谁说过话,能找到一个自以为很放心的人,确实也很想说道说道。他告诉我他姓刘,大名土根。家里本是在京城附近的芒砀山,但常年兵灾后,几乎死绝了。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带着他流亡到了这里。我瞒了他,说自己姓李,叫李吉李若祥。一路被人追杀,已经家破人亡了。其实我说的名字都是真的,我的命运如我的名字一样,看似吉祥,却多灾多难。土根听我说了是个逃亡的人,也说他父子也是逃亡的。在家乡杀了仇人后无处藏身,才来到了高家坳。我说我两有缘,都是逃亡的人,而且还被他救了。说土根这名字不好,不如就叫缘义吧,有缘分重义气。土根愣了愣,咀嚼了一下这新名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冒出一句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听上去很舒服。然后就问我有什么打算,如果不嫌弃,就留下来与他父子一起过吧。还忽然说起我的宝剑,说那把剑真的很锋利漂亮,剑鞘剑柄的装饰考究,一看我就是有身份的人。我被他那个有身份人给惊了一下,赶忙转换话题,问怎么没看见土根的父亲。土根说父亲带了些皮货与豹子肉赶集去了,本来土根要跟着去的,但父亲觉得这几天似乎会出事,让我留在了家里,真有不测,至少不会一网打尽。我也很关心,问土根究竟他家遇到什么麻烦了,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怎么还会这样的提心吊胆。土根说那时候他还很小,只知道自己哥哥姐姐与母亲都被杀了。然后父亲把他救出来躲在附近,晚上寻上门去,好像也杀了不少人。再回来抱着土根逃亡的时候,刀刃也卷了,浑身都是血。应该是冤冤相报吧,而且杀的还是个大户人家有权有势的。我见土根谈论杀人与仇恨如此平静,脸上充满讶异。土根见了呵呵一笑,说不谈这些了,肉熟了让我来吃吧。
我大口吃肉的时候,土根吃了块小的,接着做了几块黑乎乎的饼子。自己吃了两块,把剩余的盖在碗里保温。抬头看着窗外,似乎在等他父亲回来。等我吃好后,再催我去休息,自己在家忙乎了好一阵家务。见我休息了好久了,端了一碗清水过来给我喝,一边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点。土根说我掉下去的那个陷阱,他可是挖了好几天的。目测对付那个庞然大物应该够了才算停下。但心里面也是惴惴不安,连他父亲都没遇见过这么大型的野兽,怕是不好对付。好在那是杂食的,吃了他家的庄稼,胃口还那么好。土根觉得是大熊,他父亲认为比熊应该大多了。所以只能选择陷阱,单凭弓箭钢叉,远不是那野兽对手。聊着聊着眼看日头偏西,土根眼里也有了焦虑,似乎是生怕父亲真的出事,一直无意中把钢叉与一簇箭矢放在随手拿得到的门边。可能碍于我在,不便出门迎一迎,心情烦乱中,也少了与我搭腔。我显得有点局促,想独自个儿上路,又有点舍不得离开。想让土根去迎父亲,又怕天黑了,土根说的那庞然大物到来。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土根开心地叫了一声,风一样窜出了门去。
我趴在土根家的窗边向外张望,好久后才看到小路上有两个人影在慢慢朝这里挪动。背上似乎背了很多东西,走路的身姿也是弯弯的。待到下坡后走近了才看清,土根的背上是一个沉重的麻袋,估计是他父亲在集市上用兽皮兽肉换来的粮食。走在土跟后面的长者,肩上虽然东西不沉,但从集市一路走到现在,应该也是很累了,所以看得出,他在用手上的钢叉拄着地。
很快两人到了门前,我出于礼貌在门口迎了迎。我的出现让土根父亲有点诧异,一脸络腮胡子的脸抬了起来,两只炯炯眼神的眼睛,对我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眼神从疑惑到惊喜再到迷茫,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土根见状赶忙作了介绍,说我是掉落陷阱大难不死的一位夜行者,好像是在被人追杀。土根父亲听完后,似乎不经意地对我再次审视了一下,然后转身察看了一会儿来时的路,才让土根抓紧进去,顺手关好了房门。
我有点怕土根父亲眼神里的凶光,也对他的长相感觉恐惧。但在土根为父亲做晚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我对面,盯着我却不吭声。直到土根端出了豹子肉与饼,那眼神才稍稍离开了对我的注视。等土根父亲伸出满是体毛壮实的手臂的时候,我潜意识里似乎什么东西被激灵了一下,浑身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父子俩看了我一眼,土根想表示关切,但被他父亲阻止了。手上用力撕了一大块肉下来递给我,冷峻地说‘先吃吧,吃完再说’。他的语音更让我感觉害怕,虽然不知不觉地拿起了肉块啃食,但心跳已经彻底快得停不下来了。
等吃好了土根收拾完毕,坐到了我身侧,似乎不经意间用身子帮我挡住了他父亲犀利的眼神。再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他父亲的同时,他父亲说话了。第一句就直接问我:“你记得我”?我惧怕地点了点头。“你住在洛阳,是皇姓姓元”?我又自觉地点了点头,然后回答说:“洛阳帝都连年战乱,后来搬到了汝南”。“你在被人追杀,赏金还不少呢。这笔钱是想成全我父子吧”。我听后又是一阵心悸,苍白着脸蛋,浑身冒出虚汗。心里本想说一句勇敢点的视死如归话,可面对土根父亲凶神恶煞的样子,眼里流露出的却是本能的哀求眼光,一行眼泪不听话的落了下来。瑟瑟发抖着,嘴唇一动一动,想发声哀求,但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土根见状,赶忙问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父亲又看了一眼我,带有七分鄙视三分爱怜。转头对土根说:“他是杀我全家的仇人的孙子,当年我本可将他与一个女娃一刀结果了。一念之仁,也是看着他现在一般的眼光,最后犹豫了,下不去手。没想到命运总会轮回,十几年了,又撞到了我家来”。说完唉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叫儿子去把刀拿出来磨快。土根乍听说我是他家仇人后代,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恨意。但见我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现在听父亲要他磨刀,一个激灵后,替我求情道:“若祥也是个可怜之人,父亲,你就放过他吧”。说完站起身来,挡在了我的面前,右手扯了扯我,暗示我赶快夺门而逃。
我本能地站起来要往门外冲,被他父亲轻轻用力在肩头一拍,立刻坐倒在了原地。然后他父亲说道:“要杀他何必用刀,双手一拧就可以结果了。赶快去把刀拿出来磨一磨,儿子啊,他就是个灾星。十几年的安逸生活结束了,我们又要开始流亡了”。说完,自己走进里间,搬开一个箱子,从洞里掏出了几把刀与一些飞镖让土根去打磨。自己转身去收拾细软,再拿出两套皮甲,一套丢给了儿子,另一套才准备穿,看了一眼我后,叹息了一声冤孽,丢了给我。然后把才换购回来的一大袋粮食放进了地洞里,箱子复原后,与儿子一起磨起刀来。
我有点不知所措,学着土根的样子自己穿好了皮甲,怔怔的看着这对父子深夜里呲嚓呲嚓地磨着刀具。还是土根见三个人这样子实在无趣,而且他也有一肚子的疑惑要问,抬头看了一眼父亲。他父亲一边磨着飞镖,一边说道:“昨天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里面慌慌的。今天一早去了集市,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位当年的熟人。他也是当年元家的护院,那晚我前去杀人,他也参与了追击。本想我躲了十几年了,怎么还会被找到。正想转身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他手下几个人正在张贴画像。等他们走远了我走近一看,要赏金缉捕的是一个少年。赏金还不少呢,要万钱”。说完他看了一眼我,眼里流露出一丝诡谲才接着继续说道:“我看了一下内容,要抓的是逆臣元氏漏网之鱼元吉元若祥,说他纠集一帮余孽,在汝南作乱冒犯朝廷。叛军虽然被顷刻瓦解,但首犯窜逃。发下海捕文书,凡是抓捕此逆贼献给朝廷,赏钱一万。凡胆敢窝藏者,诛杀满门”。说着他看向土根说道:“看了告示,我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那时候元家虽然也已经衰落,但国家面上还是元家的天下。那些个拥有军队的大臣,其实已经在自行其是了。但元家老儿色心不死,仗着是皇室宗亲,依然骄奢淫逸。一次去芒砀山寻猎,发现了你姐姐。那个老畜生,已经满头白发的人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你姐姐给玷污了。你姐姐虽然出生微末人家,但性子刚烈。在那老儿完事后疏忽的一刹那,摸到床边的一把飞镖就刺了上去,伤了老儿的下身。老儿恼羞成怒,命手下将你姐姐当场斩杀,还在附近搜寻,找到了才逃走不远躲起来的你哥哥与母亲,也被一并杀了。那时候我与你正在山里,躲过了一劫。等回家看到那惨状,老儿已经走了很久。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老儿所为。没想到残害我全家的竟然是我的东家。此仇不共戴天,焉有不报之理。当晚我就把你藏在附近一个山洞,只身回到了元家。王府太大,内院根本没法靠近,但血海深仇又不得不报。眼看日光渐晓,只能扑到内眷居住的地方一通乱砍,斩杀了老儿很多家眷”。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我,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那时候我满身血污,而且已经惊动了护院们。为了方便出逃,我来到后院。这时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打扮不像底下人,手里还牵着一位才三四岁的贵公子,那孩子好像在哭泣,姐姐正在安慰。我见到了那女孩,一时间想起了我的女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非要临走结果了她,于是向女孩奔去。女孩见了我,一刹那间已经吓瘫在地。我正要挥刀,见那公子忽然挡在女孩面前。眼里露出哀求,却就是不肯退开。那眼神我至今记得,让我想起了自己离开儿子准备复仇的时候,土根看向我的眼神。我心一软,追兵也接近了,我转过刀背狠敲了一下两个孩子,飞速地窜上围墙,向北面山上跑去。那个公子是不是你元若祥”?说完,他两眼盯着我,眼里五味杂陈。
我点了点头,有点恐惧地说:“是的,我是庶出,而且我妈只是个最低贱的汉女。那时候我才被几个哥哥欺负,关在后院的小黑屋里。姐姐也是妾生的,平时对我最好。寻了一夜才找到我,刚帮我把屋门打开出来,就看到了,看到了刘叔叔你浑身是血一脸凶相提着刀杀过来了。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来报仇的,只当是几个哥哥派来要惩罚我与姐姐的。所以才,所以才会看似很勇敢的挡在了前面。没有想到会死,只道是又要被一顿暴打了,而挨打我已经习惯了,知道几个成年的哥哥不喜欢我更不喜欢我妈,所以经常会被无缘无故教训责罚挨打的。当时要知道刘叔叔是来杀人的,可能我也早已经瘫在地上了”。说完我脸一红,望着仇家刘叔叔,接着说道:“后来我知道了,那是一场家庭巨变,好几个哥哥都被杀了。那对我或许还是好事,以后虽然还会被欺负,但他们对我也不再过分了。这与刘叔叔有点关系吧,那时候开始,为了防止仇家上门寻衅,也为了避开帝都洛阳的不停战乱,全家都搬到了汝南来了”。
土根这时候已经磨好了刀,试了试很锋利也很顺手。见自己父亲没了要再杀我的意思,才问起我为什么现在会沦落到要只身逃亡。我才要回答,刘叔叔抢过去说道:“这还用问,现在皇帝都换成高家做了,能容得下他们元家么。好了,回屋收拾一下,趁夜就走。赶集回来的路上,我总觉得已经被盯上了,再不走,天亮了就走不脱了。你是单独走,还是与我父子同行,自己想好了”。说完,刘叔转身进了里间,把我的宝剑拿出来。看了看儿子,然后背上弓箭拿了钢叉,自顾自向前走去。我有点忐忑,跟着吧或许会害了他父子俩,而且我还是他家的仇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报仇了。不跟着吧,凭我的能耐,也就一个自生自灭。既然追捕的人都已经到了,我还有啥本事逃出生天。正在犹豫的当口,土根朝我一笑说:“走吧,仇人,在这里等死啊。与其被别人杀,还不如在路上便宜我吧”。说完将一袋干粮让我背上,还拿了杆钢叉递给我。在我屁股上轻轻一脚,我顺势跟在了刘叔后头,开始了与仇家结伴逃亡。
今晚很黑,月亮迟迟没有露面。我看不清,只想跟紧了刘叔怕迷路。但刘叔把我往后推了推,叫我保持距离。我只能睁大了双眼,小心翼翼的弓着背慢慢向前。不敢发出一丝响声,更不敢让刘叔离开我模糊的视线。比起专业的,我这个业余的马上就显出了幼稚。虽然都是走在山道上,但步履会忽紧忽慢,眼神不仅仅盯着远方,更多的是关注道路两旁的细节。还没从南面走出山坳,刘叔忽然矮了矮身子,示意我们趴下。然后土根匍匐着超越我来到了刘叔身边,父子俩好像是在察看着什么。我也既紧张又好奇,学着土根的方法,扭着屁股爬过去。等到了前方才知道,是一株很小很小沿路的小树一根枝杈断了。土根怕我不明白,告诉我他父子会在进山的路上做一些暗记。寻常人进山的时候,会不经意触动到,那也就暴露了他们曾经来过。而且再往前看,还能看到一些草曾被踩过。踩痕不明显,不经土根指点,我根本没有察觉。踩痕很凌乱,还说明来的是一批人。奇怪的是踩痕到此为止,土根说他们踏坏了设置的暗记后就停下,说明黑夜里他们也怕中了埋伏。那批人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了,如果算准我们会趁夜逃亡,那么他们就会在前面张网以待。但刘叔分析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尤其是不知道会有除了我之外的人一起逃亡。所以他们只是觉得山坳里有猎户,不想节外生枝退了回去,但肯定会在前面出山的道路上等着的。
说完刘叔叫我俩躲进路边的一处草丛,自己卸下了背上的弓箭与包裹交给土根。拿了一把刀,几个闪身窜了出去,很快身影消失在了前方。静谧令我感到恐惧,杂草随着微风撩到我脸上又使我痒痒。虽然身边能感觉到土根的存在,心里定了不少,但依然会在细节里露出胆怯。在我第二次控制不住的小幅抽搐后,土根爬到我身边,伸出右手安抚我的背。等他的手游走到我屁股上轻轻一捏的时候,我转过脸看向土根。土根只是面带微笑,低声安慰我说别怕。我也朝他会心一笑,然后略略地转过脸去看向前方。一边感受着土根浓浓的气息,一面任由土根的手放在我身上。心跳反而平稳了,恐惧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反而更专注的对着黑漆漆的远方,想在那一团墨色里,看出一丝异常。
时间过得真慢,等了好久好久后,刘叔才回来。回来的姿势远没有去的时候那样隐蔽与机敏,刀口上似乎还带有血迹。刘叔一到就轻呼我们起来转身走,拿起弓箭与包袱之前,还不忘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我的惊恐再次蔓延,随着土根转身一路小跑。只有到殿后的刘叔追上了我们,心里才略微安定。刘叔一面叫土根斜刺里往山上跑,一面简单说了刚才的遭遇。刘叔摸黑过去后,发现那批人点了篝火围在那里休息,点了点人数是五个。再往四周寻觅,没有发现附近还有其他人,更主要是没发现曾经一起的护院在,所以想解决了那批人突围出去。刘叔先用飞镖袭击了两个,等其余几人明白过来之前,刘叔的人也到了他们身边。手起刀落之下又解决了一个,另两个里一个已经吓傻了,剩下还有点抵抗力的虽然挥刀与刘叔相抗,没几个起落也被一刀结果了。另一个这时呼叫着转身狂跑,被刘叔一飞镖打中,跟上去补了一刀。就在刘叔拔出三把飞镖,给没死透的补刀后,忽然有两支箭嗖嗖地射向了刘叔。刘叔躲过后快速离开火堆范围,向黑暗的前方闪去。还一路留下痕迹,把追兵引开。再兜了一圈回来,通知我们赶紧跑。据刘叔分析,追兵不下于十几人,里面应该有几个好手。这说明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搜索范围基本确定我就在这山里。如果判断不错,真正的主力,应该还是从集市方向过来。家回不去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土根想抓捕怪兽的那座山,但必须往西走,避开父子两踏出的小路。走一步算一步吧,但愿能在山里伏击掉这批追兵,那也得赌他们没有后援。
我不敢想象危机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就算以前也有过很多次厄难,但那时候至少身边还有人,还能突围甩开追击者。即便独自逃亡的时候会遇到三三两两的,但那也只是无目的的乱搜寻。现在好了,刘叔虽然说得淡定,但我知道,这次真的可能插翅难逃。而且因为我的闯入还牵连了土根父子,把他们的仇家也带了来。而且我父亲与他家还有血海深仇,能陪着我甚至护着我亡命,心里也是各种滋味。但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如果甩不掉那些人,或者如刘叔说的杀不完那批人,我们仨都将葬身在此。这里是什么山来着,好像土根说过,这一片属于高家坳。那我在高家的山坳里讨生路,是否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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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二章---风铃
对我来说是落荒而逃夺路而走,但在刘家父子看来如履平地。我一路上被土根托着推着拉着,勉强翻到了山腰。刘叔找了个平时他们打猎休息与观察猎物的山洞,让我们先进去休息。在外弄了点伪装与小机关后,刘叔才走了进来。见我与土根都还大睁着双眼,有点火了,很严肃地命令我们闭眼休息。说明天还有一场恶战,没有充沛的体力与灵敏的反应,几乎是死路一条。土根先听话的堆了几捆干草在身后,倚靠着闭上眼。过一会儿见我怕痒还在于干草堆磨磨蹭蹭,索性一把把我拉了过去。自己躺低了一些,几乎让我仰面全压在了他身上。再划拉了一些干草把周围垫上,双手环住我,轻轻说道:“睡吧,也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夜”。我想借着调整姿势,略微表达一下对自己这样的处境的不满。可土根双手力气很大,箍住了很难再有一丝移动。但土根又怕悉悉索索响声引来刘叔的不满,手上才一送劲,我就滑到了里侧。这次土根再没让我乱动,左手穿过我的身体,我的头颈压在了他手上。他侧过身,右手又一次把我环住,右腿顺势也放到了我身上。刘叔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说了句快点睡吧,反而挪了几步,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抱坐着守夜。我不敢再发出声响,任由土根半压着。一开始极不适应,心里某个角落里还诞生了莫名的怨愤。但不一会儿,浑身就感觉暖暖的,尤其是土根喷出的呼吸熏得我有点醉意,反而主动侧身与他迎面相对。土根微微一笑,右手有节奏的在我背部轻轻拍击。这动作熟悉极了舒服极了,不仅我再无反感,而且享受了起来。头部主动往土根怀里钻了钻,伸出左手也抱在了土根身上。心里的恐惧完全放下后,一阵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中我做起了小时候被姐姐抱着哄睡觉的梦。
天才放亮,山林里还带有雾气,洞外的景致模糊不清。才被刘叔催醒,我还在似梦非梦之间,见我与土根依然抱着相向侧卧,脸部刷的一下红了起来。慌乱中理了理身上的杂草,发现拢发髻的青巾不知何时已经掉了,头发散了开来。土根带有一丝羞怯一丝坏笑的爬了起来,帮我用手梳理了一下,拿起草堆里的青巾很快扎好,才将食物包裹轻轻打开。一面将豹肉递给我,一面让我尽量背身对洞口捂着慢慢咀嚼,别发出声音更别将香味过多的飘出洞外。说完才拿出几块饼,将两块递给了刘叔。刘叔将饼放进衣袖,掰了一点握紧手部送到嘴边,咀嚼的时候双唇抿紧,不露一丝缝隙。两眼警惕地看着洞外的雾气,捕捉着一丝一毫间的危险。我看在眼里,马上也学着刘叔的方法进食,心里因刘叔的专业而更增添了求生的信心。吃完后也学着土根的方法,将手深插入草垛,把油腻去除干净。
吃完后雾气还没散尽,刘叔轻轻交代了一下土根洞外的简易预警装置后,拿起刀与弓箭钢叉出去了。这时候土根也把自己武装了起来,怕我握不紧宝剑,将一块布头缠在了剑柄上再递给我。轻声说道:“待会儿打起来,你务必紧紧跟在我身后。第一次杀人会有恐惧感,心里要做好准备。我虽然也没杀过人,但杀过豹子土狼,狠得下心。这次对手很多,稍不果毅,我们一点活下去的可能也没有”。说完土根从兜里拿出一个风铃递给了我,脸上少有的害臊起来。我一看风铃本就是我的,而且是贴身戴在了胸口,怎么一下子到了土根手里。正在疑惑中,土根开口道:“风铃会发出声音,你要小心了。昨晚我摸到的时候怕发出声响,所以帮你解了”。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虽然我不知道风铃什么时候到了土根手里,但在戴上的时候五味杂陈。想到我的命也是土根救的,虽然很羞愤,却也说不出狠话。而且看着土根对我关心的样子,心里某处还感觉挺受用的。为了打消土根对风铃的疑虑,我解释道:“这个风铃不会响,材质也是普普通通的铜器。那是一位异人送给我的,说在关键时刻它才会响。它的名字也很怪,叫什么魔音尸咒。送我的异人并没有教我怎么用,但他说到了时候,自然会有心灵感应”。说完我还拿起风铃给土根看了看。土根仔细摸了摸又轻轻摇了摇,的确是一点声响也没有。然后主动帮我戴好后将风铃塞进了皮甲内,再转身看向洞口,眼里流露出一丝讶异。
这讶异我也有,就在土根背对洞口轻摇风铃的时刻,我感到洞外的世界晃了晃轻微摇动起来。好像风铃就是小石子投进了池水里,外面的世界就如池水,变得起了涟漪。但这惊讶只有一小会儿,就在土根转身看我再回望外面的时候,一切又趋于平静了。我两对望了一眼,都不明所以。眼下形式紧张,也容不得多想。很快我也匍匐到了土根身边,做好了我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生死搏击姿态。眼睛盯着渐渐散开的雾气,心跳开始加快。只是漫长的等待令人窒息,要不是有土根在侧,我早就在不安里选择抽身逃离了。而那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在看似平静的环境中,一双双眼睛同样在注视着。
这时外面作为伪装的草垛动了动,一只肥硕的老鼠探头探脑地往洞里看了看。两只眼睛圆滚滚的凸出着,贼溜贼溜的。身上的毛发金黄,尾巴只有一小截。胖老鼠冲土根看了一眼,很快一窜到了洞里。在我身上一蹦,蹭蹭蹭一路小跑,消失在了洞内。我忍不住好奇转头往后看,发现那只老鼠已经打开了我们的干粮袋。见我看它,叼了一块饼,溜进了草堆里。不一会儿时间,就听见它悉悉索索地愉快啃食起来。我想起身把它赶走,土根一把把我压住说:“让它去吃吧,或许这个洞本来就是它的家。你又不舍得杀它,赶来赶去它只会绕着洞口烦你。别为它分心了,眼睛盯着前面”。被土根一说,我也觉得它挺机灵可爱的,要不是怕它吃的时候将味道散发出去,我才不去管它呢。吃了一块饼就吃了吧,反正剩下的我们能不能吃到还不知道呢。可是过了才一会儿,它就又出来偷第二块了,见我只是看看它并没有驱赶,索性壮了胆子就在包袱边大摇大摆吃了起来。等吃第三块的时候,眼睛朝我们瞄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一般,叼着饼,前肢胡乱扑腾着,把包袱包了起来。然后还没吃完,嘴里含着一小块,就又跳到我身上。先在我左侧肩膀溜下,见我看向它,也不害怕,前肢捧好了,对我鞠着躬。看我没有要吃的样子,才捧到自己嘴边。一会会儿功夫,就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前肢擦了擦脸,钻到我脸旁对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它毛茸茸的身子擦得我痒痒的,只能抬起脸来,想让它远点。就抬脸的一瞬间小空隙,逮到机会,它跐溜一下钻到了我右侧。土根本来在疑惑我怎么了,见老鼠从我头下窜出,才知道我正与老鼠较劲呢,出手一扑将老鼠压在了手掌下。虽然土根也没用力,我也清清楚楚看见老鼠被土根一掌压着。可是等土根抬起手掌,哪还有老鼠的影子。正在疑惑的时候,老鼠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我的皮甲。也不怕被挤死,一个劲的乱窜。等它到了风铃那里停了停,似乎遇到危险一样,蹭的溜了出来。然后三下两下跃出洞口,回头看着我们,叽的一声,消失不见了。我挺喜欢那老鼠的,幻想要是我也是一只老鼠该多好。自由自在的,再也不用担心被追杀了。可土根觉得奇怪,说:“那老鼠成精怪了,速度那么快还在其次,就那一点点大,吃了三块比它重多了的饼子,还真是不可思议”。被土根一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等了好久,老鼠再也没有出现,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洞外。时间等待越久,我的内心越是焦躁,还真希望金毛小老鼠能陪陪我,缓解一下我的紧张情绪。
大约到了晌午,两拨会合在山下的追兵耐不住了。他们放弃了埋伏,开始搜山。一路沿着土根家走向山里的小道,小心翼翼地前行。一路分散开来,在杂草与石头间缓慢向上爬动。后一路的人多,土根轻声与我交谈说,应该有二十一人。前一路我看得分明,只有九个人。这样算起来,他们至少三十个。但土根说,可能最初的潜伏处还会有几个,他们负责远处伏击突围的人。听土根分析,实力最强的应该是第一路,别看他们走的是小道,但会时刻搜寻查探道路周围的区域。外加离我们较远,这儿发生战斗,一时半会儿他们也赶不上。山下还没暴露的那一拨,实力不会很高,但他们应该属于远距离投射强的。别看向我们接近的这一批人那么多,其实是这三批里最容易对付的。只要他们因乱集中一起,完全可以在顷刻间被杀干净。可惜的是我们人手太少,所以想一击奏效谈何容易。
敌人越来越近,慢慢地汇拢到了离山洞三十丈的一块平地。他们大多数人坐着蹲着稍事休息,只有五个人感觉山洞方向有可疑,慢慢向这里走来。敌人越来越近,透过隐蔽山洞的杂草,我能清晰地看清他们的脸部。呼吸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快,身体微微弓起,就准备往外冲。土根冷静地看着前方,左手微微拍了拍我的背,低声说道:“耐心,还不到出击的时候”。土根的话让我再次匍匐好,但心跳依然加速。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无名的恐惧让我浑身的毛孔都彻底张开。正在我不知所以的时候,前方忽然发生了短促的变化。
只见走在最右侧的一个人突然被什么物体绊到,身体向前不受控制地冲了几步跌倒。他前面的两个人回身看向后面的时候,嗖嗖嗖三声,三枝飞镖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出。两支射中最前面才回头的一个敌人,另一支越过前面的人,射中了五人中走在最后的一个。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飞镖射出的同时,土根鱼跃起来,嗖的一声发出一支箭,穿透了再次回头离得最近敌人的喉咙。然后土根拿起叉子,发一声喊,猛地冲了出去。
我也跟着爬起来冲出去,学着土根一样喊叫着。觉得这样胆气忽然大了不少,本来哆嗦的腿,跑起来也不绵软了。没跑几步,土根就仰了仰身子,奋力将刚叉子掷出,正好穿透一个敌人的胸膛。然后左手的刀交到右手,扑向最初跌倒才爬起来的敌人。嘴里对我发出命令,要我对射中喉咙还在挣扎的敌人补刀。我虽然不受控制听命地奔向了躺在地上翻滚的那一个,但真到了眼前,见他对我怒目而视,狰狞的面部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一下子我开始怕了,脚步停下,伸出的宝剑也往回缩了缩。刚才借助冲力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
只是这么一犹豫之间,我的余光看见与土根交上手的那位已经腿部中刀,再次趔趄。土根不给他半分喘息,人跳了起来双手握刀下劈,从那人左颈部砍入右胸穿出,活生生劈为两半。然后叫我快点动手,吼叫着冲向反应过来的其他十六人。我感觉自己似乎被吓得定住了,明知不能再有半分犹豫,可就是下不去手。这时在地上的敌人忽然想要爬起,左手捂着喉咙,右手伸过来就要夺剑。脸上凶恶的表情愈发彰显,距离之近也没了转圜的余地。我恐惧地闭上眼,嘴里发一声喊,右手本能地刺出。感觉剑头遇到了实物,但宝剑锋利,很快将物体穿透。一股热流喷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才停止嚎叫睁开眼来。发现我的宝剑已经刺透了那人胸腔,他伸出的右手手指也被割掉,血肉模糊的手掌,还在我面前挥动。嘴里发出嘶嘶声,几乎贴在我身上才倒下,顺势也把我带倒在地。
我又一次疯狂恐惧地嚎叫起来,眼睛再次闭上,右手本能地将宝剑拔出又无数遍的再次前刺。直到感觉前面再无动静,才敢睁开眼睛。发现他真的死透了,然后左手支地,勉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身上一股腥臭味,熏得我恶心得想吐,但也激发了我少有的一丝潜在的嗜血本能。才站直了晃悠几步稳住,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受伤的正在爬起,那应该是中了一飞镖的。他才勉强爬起要逃,我已经到了他身边。看他样貌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恐惧的眼神看着我,忽然跪下哭了起来。如果换作平时,我哪有再伤害他的可能。如果换作他是我要杀的第一人,即使我鼓足勇气,也不敢对他下手。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我已经放弃了顽抗,解散了军队,只想默默无闻的活下去啊。一路追杀非要赶尽杀绝,连给我最后卑微生存的机会都要剥夺。这个世上难道真的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吗,权力争夺真的需要那么残酷无情吗。我也只想活下去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被他的恐惧与眼泪触击,我的感触也彻底爆发。哭泣着用力刺出宝剑,一面不停地叫着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一面机械地刺了拔出拔出再刺。等我情绪稍有稳定,他已经血肉模糊彻底死了。
我的精神极其疲惫,本想坐稳了好好休息恢复。但不远处的打斗声让我一个激灵,想起了土根可是只身一人面对十几个呢。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上大忙。也不知道刘叔是不是在附近,是否已经加入战团。但土根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也是为了我才身陷险境。我无论如何都要前去助力,哪怕一起死了,也是一种最好的交代。而且潜意识里觉得,能与土根一起死亡也是一件幸事。有生之年,除了妈妈与同父异母的姐姐,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了。既然不能活着,死了有个伴也是好的,至少黄泉路上不再寂寞孤独。想到这里,我第一次无畏生死。拿起宝剑,查看最后一位死去敌人的时候,拔出他身上的叉子,勇敢地冲了过去。
到了近处发现,那十六个人已经死了一多半了。刘叔在右土根在左,将剩余的几个包夹在了一起。敌人似乎比我还要胆怯,无心恋战,只想寻机突围。他们一面奋力合斗刘叔,一面拼命呼叫其他同伴。但他们的搏击技艺与刘叔相差一大截,在我奔到土根身后的时候,又有三个人被刘叔劈死。刘叔的眼睛杀得红红的,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杀越兴奋。才一会儿工夫,想夺路而逃的另外三人也被很快解决。然后扫了一眼战况,对土根叫了一声尽快解决,自己反身向后,准备迎接闻讯而来的第一队人。
土根虽然勇敢,但实战经验比不得刘叔,被两个人拖着,看似占尽优势,却一直奈何不了他们。土根急了,见我已经奔到,叫了声右面的你对付,奋力向左面的敌人一刀砍去。我从没有过正面公平接战,乍听之下有点怯懦。但毕竟才杀了两个,心里多少有点胆魄,听了土根的命令,也不收住前冲的力量,挥动宝剑,借势向前劈去。那人也摸不准我究竟有多少能耐,手里的剑本能地上举阻挡,咔嚓一下,被我的宝剑挥断。剑势虽然受阻,但依然劈在了那人右肩。只是被他刚才上举的力量挡了挡,我的势头弱了,宝剑像被他肩膀吸住一样,进不得退不得。那人吃痛,右手已经无力地垂在一侧。但毕竟经验丰富,见我与他僵持不下,很快左手握拳挥出,打在我的脸上。我只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量轰向脸庞,一下子被他打飞了出去。好在我右手没松开,在顺势拔出宝剑的时候,本能的一通乱舞护在自己身前。这时我后背着地,脑部也在山石上磕碰了一下,疼痛让我反应迅速,左手撑地摇晃着爬起。一阵眼冒金星后,发现与我对打的人左手被我刚才无意识的挥动宝剑给割掉了,正满脸痛楚半蹲着。这是最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虽然身体还有点眩晕不能平衡,但我还是果敢地向前跨了两步,一剑送进了他的胸膛。他临死的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但还是很快失去力量,倒下去的时候,自己将宝剑退出了身体。一股鲜血顺着伤口向我飚来,正好打在我的眼睛上。就在我还没来得及擦拭的时候,耳边听到嗖嗖嗖嗖的一阵响声。接着我的右腰被一股力量撞到,很快倒在了左侧的山石上。
等我擦拭眼睛睁开一看,山下有七个敌人正在一面放箭一面向上冲锋。而我边上的土根,左肩与右腿都被箭矢射中,正趴在石头后面呲牙咧嘴的从身后卸下箭囊,拔出了一支后很快弯弓而起,向山下射了过去。马上再搭上一支,右腿弯曲跪在地上,瞄准了最后面一位敌人射去。这时我才感悟过来,刚才我神志不清傻兮兮地,完全将自己变成目标,引来了山下一轮弓箭齐射。要不是土根刚才奋力将我撞倒,我现在已经身中数箭等死了。土根代我受过,自己中了两箭。虽然不是要害,但也伤得不轻。我有点内疚更有点紧张,第一次感悟到除了可以杀别人,真的也会被别人杀掉。土根已经中箭,刘叔那里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况。刚才探头瞄向山下,还有五个人正快速向这里扑来。想到我的宝剑锋利,就要递给土根,寄希望于土根还有能力凭借利器在手,与马上就到面前的敌人做最后的拼杀。
土根笑了笑,忍着剧痛再次搭起了箭,探身射出的时候快速说:“你有把宝剑,勉强还能有点战斗力,给了我如何自保。你不能死,我死了你也要活下去。我也不会死,跟我一起冲吧”。说完拿起钢叉跃了出去,猛地刺进爬在最前面一人的胸膛。这时的土根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土根的勇敢鼓舞了我,想都不想也翻过石头,嘴里哇呀呀的几声,紧握宝剑跟在土根身侧。心里被土根刚才的话说得暖暖的,再也没了一丝沮丧。像极了野兽一样,变得疯魔起来。
才越出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向我们靠拢的还剩下四个,土根第三箭并没有射中敌人。土根迎面有两个,土根右面一个有十丈的距离,那人右面还有一个,距离更远。土根手里只有一把叉子,可能兵器长吧,而且居高临下,一时两人被叉尖逼得有些凌乱。我看准土根左面一个,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前面被一块山石挡着,那两人就靠山石抵挡土根的攻击。我知道自己力量弱,好不容易冲刺起来,这个势头不能减。所以到了山石前,想都没想就一跃而起,双手握紧宝剑,在落下的瞬间插进了那人的肩胛骨,一惯到底。同时自己失去支撑,身体重重落下,摔了个灰头土脸。才要爬起,感觉脚裸一软,同时一阵剧痛。如果换作以前,别说再有力气自己站起,应该已经痛得哭叫起来。可现在不仅仅是生死相搏,我已经在连续的杀人中疯魔起来。那点痛楚根本不算什么,心里一狠,左腿用力支撑,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空手加入战团。
宝剑插入太深,我拔了几次没从尸体上拽出。果断放弃了,拿起那人的一把刀就前进。走时看见土根已经解决了另一个,也正一瘸一拐扑向剩余的两个。我从土根的下方跟着,速度虽然不如土根但毫不迟疑,灵魂深处一股血性被唤醒,变得野蛮也阳刚起来。我只顾着往前看,忽略了地下。在冲过一片草地的时候,左腿被什么东西一扫,顿时失去平衡,一骨碌倒在了地上。迅速爬起来朝后看,发现一个胸口中箭的敌人,也在艰难地向我爬来。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弓,刚才我应该就是被他用弓给击倒的。那人伤势不轻,见对我一击奏效,似乎也燃起了勇气,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再次拿起弓弦向我击打过来。我不懂招数,只有一股拼命劲,理都不理他的攻击,瞄准他的胸膛,双手握刀,奋力向前刺去。那人眼里露出一点惊慌,没想到我是这么不顾一切。身子向后退了退,想用弓格开我的刀。但他毕竟受了重伤,行动比我迟缓,还没等他右手弓弦碰到我,已经被我击中。由于本能地想要阻挡弓对我的击打,我的刀向上抬了一点,正好割在了他的颈部。他也足够顽强,颈部被我割开的剧痛,没有让他彻底倒下。可能由于力量有限,这一刀刺入后被他的肌肉给夹住了。我失去依靠支撑,顺势倒在他身上,往下翻滚了几下,被下面的山石挡住滚落的势头。天佑我好运,他头颅在山石上一磕,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右手放开了弓弦,颈部的刀也在滚落的时候不见了。但伤口被拉扯大了,血随着心跳咕咕的往外喷。我背部也被山石撞得不轻,艰难爬起来后,判断他必死无疑,也就放弃了对他的纠缠。沿着滚落下来的路向上爬去,顺路捡起了那把刀,向土根那里靠拢。
土根那里并不妙,一开始余光里还是他与两人缠斗,现在他与一个敌人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另一个敌人正在拿刀不停地向下挥落,不知道目前土根情势怎样。一替土根焦急,我顾不得浑身的伤痛,加快脚步冲了过去。顺手拿起一块石头向挥刀的那人投掷,不求击中,心里只在于要延缓他对可能倒地的土根攻击。果然那一招起了点作用,那人一分心,土根一骨碌爬了起来,朝我的方向空手跑来。那人紧追不放,但可能顾虑同伴都已经殒命,而我两至少都还活着,速度在土根接近我的时候开始放缓。就在这难逢的机会里,我把刀递给了土根。土根接过刀,反身就与他斗在一起,那气势比敌人强多了。我见土根与敌人有了优势,自己没了兵器帮不上忙,手脚并用着快速爬向最初刺杀的那个敌人。左腿踏在他的肩胛骨上,双手握紧宝剑,用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宝剑拔了出来。再等我站起准备加入战团的时候,土根已经气喘吁吁的到了我的身边。脸上还躺着鲜血,刀上也是血迹斑斑,眼睛里闪着光芒,张开双臂把我紧紧抱住,嘴里一阵大笑。我知道,这意味着第三批敌人已经被彻底解决了。
抱着我的土根,等喘息平静了一点后,马上提醒我快去刘叔那里。第一批敌人虽少,却都是硬茬子。我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战斗还没有结束,最危险的依然在东面的地方。这时我愣是将自己的宝剑与土根换了过来,说你也受伤了,宝剑能增加战斗力。土根也不与我客套,只说了句跟紧我,就先用宝剑斩断了还挂在身上的两支箭,留着一点箭头,至少走起来灵活了很多。然后又在沿路拿到了叉子,一面当作拄拐,一面快速地一瘸一拐向东走去。我紧紧跟在后面,浑忘了脚裸的剧痛与背部的僵直,也用刀作拐,姿势难看的往刘叔方向靠近。
刘叔那里情况虽然看不清,但土根觉得情况不妙。我们一路寻过去,连一具敌人的尸首也没看到。但土根也要我别着急,如果已经发生意外,这时候敌人应该迎面而来对付我们了。说归说,土根安慰我的同时,心里面肯定也惴惴不安的。只有找到了刘叔,我们才会真的心里安定一些。
我们跑到陷阱那里,第一次看到林子里躺了一个敌人,陷阱里也倒了两个。土根判断接触战应该就在陷阱边上,他爸是最后利用了陷阱,杀伤了一批敌人。但刘叔去哪儿了呢,如果战局不利,刘叔应该且战且退向我们靠拢;如果战局顺利,那一路上应该还有敌人的尸首才对。但土根觉得自己父亲凶多吉少了,之所以不向我们这里后撤,是怕把我们也卷入危险。肯定是迎面突围,想把敌人引得离我们越远越好。这让土根非常着急,父子情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我虽然奋力紧跟,但被越拖越远,土根的身影逐渐在前方的林间消失了。
我一个人一瘸一拐向前,没有土根在身旁,心里面的恐惧开始蔓延。但步伐是坚定的,即使要死,也要与土根父子死在一起。等我再往前走了一段,正在疑惑土根究竟在哪个方位的时候,远远听到几声兵器的撞击,不一会儿土根大叫一声加入了战团。我顺着声音快速向前,嘴里也发出我最大的声量吼叫。既给自己壮胆,也让敌人分心,很快我就到了土根后面。这时才发现刘叔身上已经到处是伤,左手垂在一侧,右手用刀拼命格挡两个人的进攻。而土根那里也有两个,好在我的宝剑锋利,我才奔到一会儿就看见一个敌人托大犯险冒进,反被土根连刀带人劈为两截。但他们毕竟比前面两拨水平高,剩下的一个趁土根用力劈出立足未稳,一刀砍向土根面门。土根本能地往边上快速一躲,但刀锋依然划过土根胸口。力量很大,划破皮甲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眼看土根倒地,血从伤口渗出,反而激起了我无穷的斗志。虽然明知不敌,而且也清楚刘叔自顾不暇坚持不了多久了。但临死拼搏的残剩勇气,激发我嚎叫着冲向面前的敌人。敌人看我奔跑的姿势就知道我已经受伤,挥舞刀的样子及其业余。马上气定神闲地等我自己靠近,眼里那个鄙视与贪婪,就像看到一只绵羊驮了万金向他靠近。被他的眼神如此对待,我也明知不会再有好结果了。奋力挥向他的刀反而卯足了劲,就当是活着的最后一个举动。
忽然一团金黄色物体从我身后飞速地射向那人双眼,他在突然的意外面前本能地举刀去砍,一时间放弃了对我的防卫。趁此间不容发的时机,我向前冲了两步,使出所有的力量,瞄准他的脖颈奋力砍去。他的反应还算快速,但我手感也清清楚楚,刀是先劈到他的肉上才被他磕飞的。我右手虎口大震,一个踉跄,倒在他的左侧。虽然我反应迅速,但还没站起,就感觉背部一阵压力袭来,再次倒地。接着感觉背部的肉似乎已经撕裂,疼痛令我彻底没了力气,本能地转身让背部压着伤口。他的脖颈里飚出鲜血,左手捂着伤口右手拿刀,脸部狰狞地要对我身体插下同归于尽。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绽开了恐怖的笑意。来吧,刺下吧,一切终于结束了,我也不用带着恐惧无尽地逃亡了。
就在他快要下刺的一刹那,土根斜刺里冲出,把他顶翻在地。鼓起残剩的力量,扭住他的脖子使劲掰扭。敌人虽然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但伤口逐渐扩大,血越飚越多,很快浑身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我从死亡边缘被土根拽了回来,也不顾后背剧痛,一骨碌爬起来,爬向土根。这时土根已经颤巍巍站了起来,右手一把将我拉起向前跑。但很快就放开了手,加快脚步独自向前冲去。站直了我才发现,前方刘叔胸口被插进了一把钢刀,已经命不久矣。好在刚才我们这里的打斗分了敌人的心神,刘叔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不顾自己性命杀了一个。在自己中刀后,使出最后的力气,也把刀刺进了敌人的胸膛。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看着,刘叔一脸乱糟糟的胡子抖动着,眼睛里带着残忍的骄傲。
土根哭嚎着奔到近前,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开,扶着刘叔两人慢慢坐倒。等我艰难走到刘叔身边的时候,刘叔已经奄奄一息,血从他身上不停流出,嘴里也不断渗出。刘叔倚靠在土根怀里,声音轻微嘶哑中断断续续说道:“你们快走,后面很快...很快还有追兵到来的。土根,你两...你两都是苦命的娃,快...快结伴逃跑吧。我不行了,别再...别再管我。马上...马上走。听...听...听话”。说完手放开了土根,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头往土根胸口一靠,就此死去。
土根抱着刘叔紧紧不放,眼泪不停地流着,开始还发出哭声,渐渐变成抽泣,直到木讷地就是抱着。我也眼泪汪汪的,刘叔为了我献出了生命,而我还是他仇人的后代呢。这份情谊难以言表,只是一遍遍轻声呼唤刘叔刘叔。明知刘叔已经死了,但心里面还残剩着一丝莫名的希望。时间一久,我的伤口疼痛袭来,浑身不停地抽搐起来。山林里一片静谧,连风都不愿意刮动。开始的疼痛我还在勉强忍耐,时间一久实在忍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已经趴在土根的怀里。边上一个坑中,土根将刘叔草草掩埋。我两的伤口,土根也简单包扎了一下。太阳快要西沉,大地一片落寞,我的伤口依然疼痛难忍,额头虚汗直冒,浑身不停抽搐。远处山坳入口,一队整装的兵丁正向这里开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山里的异状,开始加快脚步,并沿着山脚散开,慢慢往上爬动。我知道已经走不脱了,心里反而异常平静。转身对土根说:“缘义哥哥,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现在我无路可逃了,你还有力气,别跟我一起无谓的死去。躲一躲吧,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一个人”。说完,使劲要挣脱土根的怀抱。但土根没有一丝想放开我的打算,低头对我说道:“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哥哥,还叫的是缘义,那你就永远是我的弟弟了。哥哥不走,爸爸死了,弟弟又难逃一劫,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来,若祥弟弟,在哥哥怀里坐好了。最后的时刻,我们也别做无谓的抵抗了。我们就拥抱在一起,让哥哥也沾点你皇族的光。等他们靠近了,我就用你的那把宝剑一起自裁,临死也要保留最后的尊严”。说完将我扶正了坐在缘义身前,打开我的青巾,将头发理顺后再慢慢帮我束起来。右手用袖管擦了擦我满是血污的脸庞,微笑着看渐渐接近过来数不清的那些军人。手里的剑横放在我们的脖颈上,嘴里唱起山歌来。
馋嘴的娃娃哟,去灶台。灶台的面饼噢,塞满腮。有缘的兄弟哟,你莫哀。人生总无常嘞,别介怀。情义共生死哟,心澎湃。尊贵的魂灵哦,飘天涯。
一群群士兵围拢了过来,自觉地形成一个包围圈。他们听着缘义的歌声,怔在当场。我心里一片空明,回头看了一眼缘义,笑着转过身来。自信地对缘义说道:“哥,动手吧。我们来世还做好兄弟”。缘义哈哈笑了一声说:“一世不够,我要生生世世做你的哥。活着保护你,死要一起死。好弟弟,哥要动手了,投胎的时候跟紧我”。说完,左手握紧了我的右手,右手用力,向我的颈部割去。
馆娃 发表于 2015-5-23 21:2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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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二章---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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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胖妞
我正准备闭目等死,享受死亡给我带来的无限安宁。手与缘义握得更紧,生怕两人在黄泉路上走散。忽然宝剑发出铮的一声,缘义握紧宝剑的手被猛地磕开。一团金黄色物体快速钻进我的皮甲,衔了风铃钻出,跳到了我俩的身前。这时我才看清,那就是溜进洞来偷吃面饼的金毛老鼠。那么激战时刻,帮我骚扰对手的那团物体必也是它。我与缘义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在当场,不知是再去拿剑好呢,还是由着它继续搞怪。就这一刹那的时刻,包围我们的军队也起了一波骚动,明显的他们准备集体向前刺击了。
金毛鼠托着风铃,回头看着我,眼睛里似乎在催促我快做点什么。见我依然木讷地没一点反应开始急了,转过脸去叽叽几声,用牙齿咬到了风铃上。这时我只感觉大地都在晃动,山体似乎要被掀开。空气里快速传来刺耳的响声,围着我们的军人纷纷捂着耳朵倒下。我惊恐地转身看着缘义,脑袋越来越晕,凌乱的意识里,只感到缘义将我拼命护住,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大地一片漆黑,风声呼啸在我的两侧。没过多久,我的意识彻底丧失,最后的记忆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我感到自己已经死了,灵魂正在快速地飞向幽冥地狱。
我开始做梦,或者说我在擦去生前的记忆。身体愈发冰冷,虚汗浸湿了衣服,浑身疼痛到牙齿咯咯响。一阵晕眩后,我出现在了一个土堡的碉楼里。身边的人用讶异的眼神看着我,碉楼下集结的黑压压的人群先是愣了愣,接着打开门洞放下兵器,呼啦啦的往外奔逃。这时我身边的讶异,有的转化为悲恸,他们蹲在地上嚎咷痛哭;有的转化为恐惧,犹豫了一下,也放下武器蹿下楼去,跟在楼下的人群后面溃散;更多的是转化为愤怒,他们抽出各自的兵器,向我围拢过来。一个领头的看似已经出离愤怒,嘴角狰狞恶狠狠地说了句:“兔崽子!我辛辛苦苦联络了周边豪强,本要为你复国夺位。你倒好,一句话就把集结的几千人给解散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我们都会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兄弟们!今日难逃一死了,先结果了这个元家的孬种,各奔东西逃命去吧”。说完举刀向我逼近。这时本来蹲在地上的几个人也拔出剑来,高呼弑主不祥,死了灵魂也要被油煎火烤。既然元家自己都放弃了,我们还是尽快散了吧。那人根本不听,依然向我一步步逼近。但其他本也凶神恶煞的人犹豫了,他们停止了向前。再接着意识有些模糊,只知道他们自己打了起来,然后我被谁夹在怀里,慌乱中冲出了土堡。这时只觉得有块布头在我周身擦拭,感觉里一个巨大的身躯把我垫在身上。撬开我的嘴,一小股一小股粘稠的温热液体,慢慢地不停地灌了进来。模糊里我好像还在胡言乱语,逐渐地感到疲惫与困顿,只想睡觉,睡觉,永远长眠不醒。
第二次做梦的时候,我骑了一匹快马,仓惶地夜奔。来到一座气派的庄园后,快速下马拍门。忽然梦境变得断断续续,先是一个略有发福的女子眼里流露着慌张与关切,那脸庞熟悉极了,可一时想不起来。接着是一个体魄矫健衣着华丽长相伟岸英挺又眼神凶恶的男人一把把我拽起拎了出去,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才把我放下,就拿起靠墙的鞭子冲我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抽。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你个丧门星,跑来这里干什么。你姐姐已经连累我了,你还来这里添乱。是不是非要害得我全家死光才称心如意不成”!说完,又是一顿没头没脸的暴打。打得我梦外的身体也跟着不停抽搐与呼叫。这时有几个宾客模样的人冲了进来,好说歹说把他劝了出去。我哆嗦着一个人在小房子里,偷听着屋外他们的谈话。好像他们在劝诱着,什么借着我的名头振臂一呼必然四方响应。再好像说着这里离原帝都很近,只要抢先挥师占领必能跟高家分庭抗礼。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天降的一场富贵荣华东主切莫弃如敝履。再接着我出现在一间暖房里,身子好像在一个木桶中沐浴。那个男人带了吃的只身进来,脸上堆了点笑容,一面和声细语的循循善诱,一面拿食物亲自喂我。见我似乎被说通了,才收回眼里的狠毒阴鸷,换了副鄙夷中带着猥亵的眼神。一字一顿对我说道:“这几天好好呆在你姐姐一起,谁也不许见哪儿也不许去。你能躲过灾难,我能赚取富贵,对彼此都有好处。见了你姐姐自己跟他编理由说身上的伤哪来的,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妈的,与你老姐一个屌里插出来的货,怎么你就出落得那么水灵。要不是你成了朝廷悬赏的要犯,我倒真想把你收在房中”。说完左手在我脸上狎昵地拧了一把,带有嘲弄的将喂我的右手伸入木桶,在我身上擦拭了几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出去,还吩咐门外几个带刀的看紧咯。我的情绪变得烦躁与紧张,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只感到四肢乱动想要逃离,却又浑身乏力,痛楚难当。就那么扭动了一阵后,一个温暖的巨大身躯把我抱在怀中,一面为我轻轻擦拭眼角渗出的泪花,一面在我身上温柔抚摸拍击。不一会儿,我就感到浑身温暖痛楚减轻,无端的害怕情绪也逐渐平复,软瘫在那具身躯上平稳呼吸,不久又沉沉睡去,梦与现实都离我越来越远。
第三次做梦的时候,我略能分清这真的是在做梦,说明我还没死。但周身依然疼痛,身体不受意识控制。只是虚汗不再恣溢,脑袋也不似开始的时候那么昏沉。梦是这样的,我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骑着一匹温顺的老马,慢悠悠喜滋滋地跟在一群送嫁的队伍里挪动。不时掀开边上的喜车车帘,与车里一位全身花团锦簇的女人调笑胡闹。很快梦里变成了大堂上的婚庆仪式,一位高大俊朗的男子满含喜色,扶着女孩下车。一路小心翼翼地牵领着,在一众宾客的嬉闹与婚仪抑扬顿挫的语声里,欢欢喜喜的拜堂成亲。我也在大家的欢乐气氛里展颜欢笑,咯咯咯的,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再接着是一处小的木屋里,四面都是敞开的窗。我坐在两位新人边上吃着果脯,听着那位满含笑意与快乐的俊男闲侃。他似乎断断续续说了什么,只记住了其中的一些。好像他是军人,与姐姐订婚后本想很快办喜宴的。但碍于东魏西魏之间连番争夺洛阳开战,所以耽搁了。但也有好处,订婚的时候姐夫才是游骑郎,三年不到升为参将了。他还夸姐姐温柔娴淑,堪比南梁大家闺秀。毕竟是王府里的千金,礼仪得体,对他也伺候周到。最后还对我关怀倍切,听说我喜欢汉人书籍,荒疏了刀剑弓马,劝我也要好好健身强体,别学南人男子那么纤弱。有机会跟他一起去战场上历练历练,以后也可以成为国家可造之材。虽然庶出,有了战功封爵,就可以另立门户了。为怕我尴尬,也怕姐姐不悦,姐夫又圆滑的说我虽然还没发身长开,但胚子已经出落有成。一双鹿眼炯炯眼神,鼻挺唇红,纤手小巧,细腿美长。肌肤滑嫩胜过女子,确实也是南朝士大夫们笔下的美姿容。难得的北人南相,富贵有福之人呐。我被说得很不好意思的,但见姐夫说话中肯,也是为我好,听后也频频点头。最后被他一个武夫如此极力夸赞,不禁脸上一红,顺口要姐夫教我骑马弓射。说完自己就先羞赧起来,勾得姐夫爽朗大笑。我也在梦外轻轻呵呵,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想要睁开。但不知是真的无力还是被眼屎粘住,很艰难中,才微微张开一丝缝隙。我只感到身体躺在一个暖暖的物体上,初见亮光的眼睛还极不适应,一阵眩晕刺目后赶紧再次闭起。等了好久后努力慢慢睁开,发现前方天空的云朵被微风吹拂,懒洋洋地飘着。天空蓝蓝的,太阳斜着躲在云堆里,探出头的时候,闪着迷离的光。我艰难地转头看向身侧,发现我的身体浸没在一团毛里。随着什么动物的呼吸,毛也在不停地起伏。我心里一阵紧张,想要挣脱逃离。但大脑指挥不动四肢,依然僵直着一动不动,反而把浑身的伤给牵引得一阵疼痛。我的轻微动作好像惊动了那堆毛,忽然之间我的身体被它的力量带动,从躺着变成了坐起,然后被环在毛圈里。一个露着獠牙巨大的头颅探到我的前面,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脸上,嘴巴忽然张开。这一吓七魂丢了六魄,还没等大脑自己反应,已经瞬间晕厥过去。
第四个梦感觉非常散乱,场景变化突兀。我觉得是两个梦错时空重叠在了一起。姑且认为是第五个梦盖住了第四个梦,而且在做到最后的时候,神智早就清醒了。先是我与姐夫一起奔驰在一片开阔地里,两人一马教我如何驾驭。后来变成双马并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洋溢着亢奋。手里挥舞着宝剑,不时地身子探下挥向一个个草垛。但大多没有击中,击中的也是擦到而已。姐夫就不同了,每次都能精准的出刀。好像是在演示,有的一刀劈了草人的脑袋,有的刺中草人的胸膛,有的为了卖弄,只是砍断了草人的手足,并且提前发声让我看仔细了。我跟着学了很久,技术基本没有长进。只是挥舞刀具的力量,稍稍能够把控。接着梦里的场景换成我一个人,人也长大了,像一个成人模样。骑了马在野地奔驰,很快我接近了一座山头,几次重复着转回去后,终于有一次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拴好马,一个人往山上爬。开始不明所以,等到了山头才知晓,是刚才在山下发现山头有一丝怪异,好奇心带我进入这其妙境地。山头是两个人在打架,而且异常激烈。一个五大三粗莽汉模样的人,手里拿了把乌黑如铁棍的剑,正在章法巧妙姿态凶狠地攻击着。另一个一副南朝士大夫的穿着,冷峻的脸庞散发着一种优雅气质。但他手里却拿了一把斧头,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样子。只有当对方兵器临近,才做出最为准确的一格,化危险于无形。我不敢离得太近,看周围被激起的飞沙走石就知道,别说被他们击中,就算是被那剑气擦到也会受伤。所以找了块临着悬崖的巨石,一手拉住一棵大树树枝,探出小半个脑袋,看得如醉如狂。只是感觉两人兵器应该换过来,这才符合形象。莽汉舞剑已经觉得别扭,雅士挥斧更是感官上非常别扭。但两人激斗正酣招数攻防有度,每每在狠辣之余又尽显优雅从容,直看得我眼花缭乱并跟着小幅轻微的张牙舞爪起来。斗了大约几百招后,雅士开始转入反击,每一斧下去的气势,都好像要开山裂石。周边卷起的漩涡里带动了山上的败叶与细石,犹如一条游龙,紧紧跟在斧头后面,扑向对面的莽汉。莽汉身手也是了得,避敌锋芒且战且退中还不停挥剑反击。当两件兵器在空中交汇,砰砰连声中,后面的游龙被击个粉碎。旋风里的杂物纷纷掉落。但还没有完全落地之前,雅士的攻击又一浪猛过一浪,很快两人的激斗又带起来周边的杂物,直接将他们包裹其中。然后形成一个陀螺,高速旋转着,一会儿凌空飞舞,一会儿左右飘逸,一会儿前后跟进,一会儿停在原地却不断加速。即使我离他们已有几十丈的距离,也能感到急速卷来的风声呜呜呜的阵阵鸣响,吹得我眼睛很难张开,衣袖不停鼓起。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把我吹落身后五六丈远的深崖。我只能一手拼命抓紧也在不停摇曳的树枝,一手扣紧身边巨石的缝隙,不让自己失去依靠。虽然心里开始产生了一丝恐惧,但此时也身不由己,根本不敢随意撤离。
他们的打斗没完没了,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用不尽的精神。我已经从观赏转成惧怕,也不知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会如此激烈地拼命。只求他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更求他们快点打完离开。就这么煎熬了很久很久,只听那越旋越厚的风团里发出摧裂耳膜的几声巨响,周围的大地都为之颤抖呻吟。巨响过后,败叶细石纷纷碎裂掉了下来。雅士背对我与莽汉隔着三丈距离对峙,双方的衣袖也慢慢停止了摆动。就在我期待他们就此离开的时候,他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雅士对莽汉说:“时隔七年,今日一战酣畅淋漓,莫离兄的武功又精进不少”。莽汉回道:“你个不死老妖,每一次都与我将将打个平手,几时真正败给我,我才真的爽到心里”。雅士含笑说道:“都争斗了千年了,胜负有那么重要吗。今日一别,下次约在何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个雅士叫他莫离的莽汉忽然出剑,越过雅士,直接冲我杀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周身被气浪包裹,眼睁睁看着乌黑的铁剑离我越来越近,除了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再也做不出其他动作。
电光火石之间,说时迟那时快,雅士看似比莽汉后启动,但一刹那的功夫已经挡在了我的身前,挥起斧头格挡开了莽汉。晓是如此,我依然觉得隔着雅士,五脏六腑被震荡到欲冲开身体炸裂。浑身疼痛,僵硬着再没一点反应。雅士估计也被这雷霆一击震到,身上一团金黄色的小物体飞向我的身后。看似马上就要坠崖,那物体在空中一个急停,转而飞速射向了莽汉双眼。雅士还没来得及说完“胖妞不要”。莽汉已经身体向后瞬间飘出,身体在空中优雅的侧转,将铁剑插在腰际,出手一拳将那团物体打了回来。腿上一顿,几个起落人已经到了山顶另一侧。嘴里哈哈大笑着说:“老妖怪,今日我一击得手,报了千年不爽。下次不用约了,好好回你的墓穴养伤吧,我会到你家来直接寻衅的,哈哈哈哈。当年一念之仁害了你的主人,至今这坏习惯也没改变,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小后生,把自己给伤了。愚蠢的黎民,永远是那么憨。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给我记住咯”。话音在耳,莽汉已经人在山下,瞬忽不见了。
那雅士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利斧双手想接住那团物体。才到面前,本来不及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体瞬间变得极其壮大。雅士收势不及,弯腰托着,被那物体从身上滚过,倒在了我的一侧。接着那团物体还在不停壮大,很快带着巨响滚下山去。雅士心里着急,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铜器,捻了句口诀就往山下掷去。没过多久,那铜器就被弹回。山下那团庞然大物嘴里说道:“不用了主人,我没伤到。你自己伤情严重,赶紧回去修炼吧。我好久没自由自在吃东西了,你就当放我一个假期啦。疯够了我自己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些好吃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莫离莽汉反方向的地方。
虽然表面上看不清,但雅士应该确实伤得不轻。他将将接过那个小铜器,身子晃了晃坐倒在我面前的山石上。伸出右手,把已经吓得摊在树边的我轻轻拉了起来,脸含微笑的对我上下注视了一番。我也借机平复一下心跳,调整好呼吸的当口,仔细地观察起来。雅士浓眉大眼,眼神冷峻里又满含着说不清的暖意。挺拔的鼻梁与略显瘦削的脸庞,充满了立体感。嘴唇上薄下厚,上唇的一字胡微微往上翘起,性感中带有藏不住的孤傲。虎背蜂腰,一双结实的大手,显得不仅身材伟岸,而且英气逼人。刚才莫离说他是老妖怪,但看他的皮肤滑溜顺畅,根本不像是死去的僵尸。虽然脸上显得苍白了些,但我相信是受伤的原因。
他见我情绪平复了,回身拿起斧子,左手牵着我一路小心地慢慢离开山顶到了山下。我感到被他牵着手特别踏实温暖,到不是单纯因为他刚才舍身替我挡住了莽汉的突然袭击,完全是觉得他身上散发的一种说不清楚的气息,让我产生浓郁的亲切感。开始他走得慢我还以为是伤势的原因,但只要一到较为宽阔平坦的地方,速度自然就会加快。受伤了还能对我照顾体贴入微,让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依赖。身体毫无顾忌地向他依靠,油然而生的亲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产生的,却又那么自然而然。一路上我主动搭讪,完全没了以前面对陌生人时候的拘谨。我告诉他我的名字也告诉他我的家庭,关怀他的伤势,邀请他去我家养伤。他只是笑了笑说不必了,伤势虽然很严重,但并不妨碍他的自由行动。最多再遇到莫离这样扎手的对头,不与他硬碰硬就是了。我又问他莫离是不是他的仇人,虽然我外行,但也知道一开始他的优势非常明显,干嘛不打败莫离。他说莫离不仅是他的仇人,而且还是死敌。一开始莫离只是怀着命令与任务对他追杀,后来时光荏苒,两人在交手里迸发了更多的惺惺相惜。而且随着时间过去千年,人间沧海桑田,不仅同辈人早就枯骨腐朽,而且国家也早就被无数次更迭,最初的仇怨也淡化了。现在彼此约定的比武,完全变成了老友定期相聚。只是双方都个性乖张,不喜欢结伴同游。所以每次见面后,除了打斗一场,别的时间里互不往来。但神交依旧,对方真有危险,必会冒死声援。
下到山底,我关心地将缰绳要送到他的手里。说既然无缘请先生到家小聚,那就把这匹马送给先生代步吧。他似乎有些感动,轻轻把我一提放上马背,犹豫了再三才对我很认真的说谢谢我的好意,我是个纯朴的孩子。但看我的印堂里有一丝死气,不是马上会有厄难,就是可能突逢意外。其实刚才在山上他与莫离早就知道我在偷看。之所以莫离敢突然对我暴起行凶,一则莫离要赌他心中仁义,会不会出手相救。二则也知道我应该是个快死之人,即使他不出手维护,也不过早死几天。
我被雅士坦诚的实话吓得不轻,但他说天机不可泄露,只能自求多福。但还是指点我这一阵一有机会就离开家里,遇到凶险尽量往南。如果能跨越长江,或许会有一线生机。看我实在心里忐忑脸色慌张,摸出刚才的小铜器送了给我。他说那是一个风铃,却带有很强大的魔力,名字叫魔音尸咒。要我贴身时刻带着,如果遇到凶险,它可能会自动激发,帮我以解燃眉。说完见我还依依不舍的,就在我马屁股上轻轻一拍。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但或许是千年之后了,希望到时候别忘了这次邂逅。说完,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加装了无限动力,一瞬间就快速向西南斜插着飞一般的飙去。在我愣神还没回过味来的时候,早就没影了。
我在梦里高呼雅士雅士,眼中无限依依不舍。这声音也传到了梦外,我微睁着眼,手舞足蹈起来。虽然周身还会被牵引得阵阵痛楚,但比起以往,减轻了不知多少。阵痛也让我彻底清醒,想从躺着的软铺上坐起。但眼睛才睁开,还是被光线刺激得一阵眩晕。本能地用右手挡在眼前的时候,身体失去支撑,再次倒了下去。我的呼喊惊动了什么,一个巨大的怪兽突然冲了进来。脸上毛发张开,眼神带有关切。见我倒下,马上将身体垫在我的身后。两只爪子托着我,巨大的头颅从后面探过来,鼻子湿湿的抵在我的额上,一口獠牙张开,就在我的嘴边。
忽然之间我灵台闪光,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本有的惧意,化作了开怀窃喜。一声胖妞脱口而出,两只手毫无顾忌地摸到它的颈部,仰头与它笑眯眯的对视。它的惊讶比我更甚,乍听我叫它胖妞,双手放开我向后挥了一下,正好打在我右侧谁的身上。那人啊哟一声,开口呼痛,但很快支起身体爬到我的身边。当我看清那是缘义,心里一阵喜悦,与缘义艰难相拥。嘴里不停地哥、哥、哥的,眼泪夺眶而出。缘义也激动万分,虽然与我抱着,胸口看得出在忍耐疼痛。但双手却愈发有力,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嘴里也是一声声弟弟,你终于醒了。胖妞见我两那么激动,一把把我们抱在它的肚皮上,嘴里也乐呵起来,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欢愉过后,我一阵乏力虚脱,直接把胖妞当作了靠垫。缘义先拿清水喂我渴了几口,再拿出一碗面糊糊一样的东西要我喝下。我有很多不解也有很多好奇,缘义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份迫切,一面喂我一面把这些天的大致情况跟我说了一下。原来那天胖妞咬了风铃后,风铃不断变大,将我们罩在其中。还发出听似无声却令头脑发胀灵魂出窍的怪响。带着我们腾空而起,越飞越远。路上我昏迷时断断续续说去南方过长江,于是风铃有了目标方向,一路飞旋,将我们带到了这里。然后再次变小,自己挂在了我的胸口。初来的时候,我的伤势极其严重,外加精神过度疲惫,一直发烧不能醒来。胖妞去找了些吃的喂我们,还用她的舌头在我两的伤口反复舔舐,伤处真的奇迹般一天天变小修复了,连疤痕都没留下。因为一开始缘义也是伤重难以自理,被个大老鼠剥光了衣服伺候,有点消受不起。更恶心的是还嘴对嘴嚼烂成糊糊喂我们,我是昏迷了反正看不到,难为缘义了,眼睁睁看着一只老鼠,强撬开他的嘴,舌头带着食物送进喉咙。虽然恶心,裸露着也尊严有损,但缘义知道胖妞也是一片赤诚,并没有对胖妞的行为反感。尤其是胖妞把缘义父亲的尸体也抢了出来带着,当着缘义的面,葬在了现在我们居住的山洞外侧。这更让缘义对胖妞充满信任与无比感激,要求胖妞将缘义父亲的刀也一同陪葬。再后来两人分工,等缘义有了点力气,负责喂我的工作就有他承担。胖妞负责出去觅食与偷衣服,好像胖妞受了什么伤,体型变不回来了也从没开口说过人话,所以只能晚上出去,还要跑出很远,生怕附近的人恐惧。听缘义说,我已经昏睡了小半个月了,今天终于醒了,他相当高兴。我也很开心,虽然身体虚弱,却与缘义有说不完的话。听缘义讲,那个风铃竟然有如此魔力,我也不禁诧异。怕放在我身上不够安全,拿下来想交给缘义保管。缘义说风铃好像只听我的,但我不会驾驭。胖妞似乎懂风铃的用途,可是又很怕风铃。我回想起来也是这样,但考虑到最后的梦境里,风铃能够给胖妞疗伤,又想将风铃给胖妞。所以一边递给胖妞,一边尽力回想雅士当初是怎么操纵风铃的。就那么沉浸在冥冥之中不一会儿,风铃忽然自己一跃,戴到了胖妞身上。同时胖妞一阵扭动,老鼠的外形变成了一个超胖的姐姐。胖妞发出愉快的笑声,说这几天可把她憋坏了,现在终于能变化自如随意伸缩咯。
转而胖姐姐好奇地问我,怎么知道她叫胖妞的,风铃又是怎么到了我这里。我将意外结识雅士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直听得缘义瞠目结舌,无限羡慕雅士与莫离的高超武艺。胖姐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才算将心中的疑团尽数解开。胖姐姐说,以后就叫她胖妞吧,她也听习惯了。胖妞原本是西域更西地区的一只仓鼠,因为喜欢吃东西,身体越来越胖。某次不小心,吃了战场上一个尸体身上带的奇怪干粮,心智开始失常变得残暴起来,成为了当地的一个魔头。一次雅士路过,胖妞不识好歹,要将雅士杀掉,结果反被轻易制服。雅士见胖妞秉性不坏,所以非但没有将胖妞除去,反而帮胖妞拔除了魔性,还用魔音尸咒的风铃为胖妞消去残剩的戾气。但胖妞实在好吃,而且贪得无厌,雅士怕这会影响人类的饮食,所以将胖妞收缩成一粒痣随身带着,隔三差五只能分食一丝主人少得可怜的零食。别看零食很少,却是灵丹妙药。吃了不仅神清气爽逐渐幻化成人形,而且灵力大增千年不死。但从此以后也再不能杀生,所以高家坳战斗如此激烈,胖妞也最多帮着骚扰一下。
胖妞还说,魔音尸咒功能非常多,不仅能帮着疗伤,而且能驾驭着自由飞翔。更厉害的是它本身也是一件利器,而且还能召唤左近所有死去的生命帮着投入战斗。但这些只有主人会用,胖妞虽然看过那些威力,毕竟不会操控。既然主人将它送给了我,想必风铃与我有点渊源,以后说不定真能应用自如。说完将风铃还给了我,背着缘义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主人的名字与最初的身份。我乍听之下难以相信,可这些天来的奇妙遭遇,已经彻底撼动了我对世界的认知。再怎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不会奇怪。而且莫离曾经说过雅士是老妖怪,那么乍听他是几千年前的人,我也根本不会再感觉突兀。因为胖妞要我保密,所以我绝不吐露雅士的名字身份。即便以后缘义多次好奇相问,我也守口如瓶。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伤也基本好转。这天醒来发现缘义与胖妞都不在身边,勉强独自起来,扶着洞壁,挪到了外面。乍然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吹到,脚下无力,几乎摇摇欲坠。我扶着山壁调整适应了很久,才能迈动步伐向前移动。往右侧不远,就看见一个新隆起的坟茔。上面插着一根厚木块,用刀刻出的字迹依稀可见墓主人叫刘震云。那应该就是缘义的父亲了,我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这位家族的仇人不计前嫌,舍命保护我。然后一屁股坐在坟前,一个人轻声与刘叔絮叨了很久很久。正在我为往事唏嘘的当口,忽然鼻子里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我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朝飘逸香气的方向快步走去。
绕过洞口向左,再翻上一个缓坡,又向前走了一段,前面的景致令我欣喜不已。斜阳挂在对面的山顶上射出昏黄的光,一个硕大的深红色圆盘,静谧地打着瞌睡躺向山脊。天空里,几朵血色云朵慢悠悠地飘浮着,一缕淡淡的轻烟,袅绕向上撩拨着云裳。轻烟边,一个肥硕的身影土墩一般面对着正烤得喷香的肉,眼里的馋光喷薄而出。口涎流了又吸吸了再流,双手不停地搓着,想上去抓又似乎有所顾忌。最后用力拍了拍肚子,震动声让我老远就身体晃了晃。头顶驻留同样馋嘴的云朵,被那拍击声惊着,不好意思地一路回眸飘走了。她边上一个结实的少年,正在专注地翻动着支架上的肉,脸上的笑意被斜光温柔地照着,反衬出一圈光弧,远远看去美轮美奂极了。
等我走近,缘义将烤肉的钢叉交给胖妞,一路跑过来笑盈盈地扶着我走到火堆边。然后割了一大块熟了的肉,放在边上干净的山石上替我用飞镖割成小块。然后抓起一块用嘴吹了吹,直接送进了我张开的嘴里。我吃着缘义极其仔细喂的肉,不好意思地招呼胖妞也快动手吧。胖妞眼睛紧紧盯着,双手使劲的搓了搓,忽然回答道:“我不能吃肉,主人说了,沾了荤腥,又会魔性大发的。那天我见若祥你不会操作风铃,只能自己猛地咬住它吮吸自己受伤后的流血。终于把风铃激发,想来控厄我的魔性。我很想吃,但不能吃。你兄弟两吃吧,不要管我”。胖妞说得客气,可馋相依然。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忽然站起就向山下跑去。嘴里说道:“不能再看了,见你吃得那个爽,我愈发受不了了。我去山下寻吃的,顺便去远处夜探一下。来了这么多天了,这里究竟是哪里还没搞清楚呢。你们吃吧,我走了”。说完飞也似的,淹没在逐渐昏暗的远方。
我与缘义在火堆边依偎在一起,一面吃着他喂来的烤肉,一面听着缘义捕食的经历。原来我们就住在这头土豹的洞里,在我昏迷的时候,土豹好几次想进来把我们赶走。一来碍于胖妞那时候的形象实在可怕不是对手,二来即使身受重伤,缘义也始终高度警惕,所以几次三番没有得手。这次是缘义主动找的它,已经十几天没有吃肉了,不尽浑身乏力。而且我伤口修复缓慢体质太弱,所以缘义在胖妞的帮助下伏击了它开开荤。我很期待胖妞早点回来,告知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如果真的已经到了江南,那就算暂时安定不必再天天处于被追杀状态了。而且我的包裹也被胖妞带了来,里面的金银珠宝足以维持我们较优渥的生活。听说南朝繁华远胜北方,很小的时候就心向往之。这次要能够安定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家国情仇不是我的能力所及,如果非要天天刀光剑影,我宁肯在温柔乡醉生梦死。缘义听我说得滔滔不绝,也赞同我说的不再报仇。但几次试探着说就留在山里也很好的,他能打猎,胖妞会自己觅食,足够可以安逸生活了。何必才逃离是非窝,又钻进名利场呢。我没有顾及缘义的心情,只是反复强调人要过得潇洒。如果能锦衣玉食,又何必非要钻在山窝窝里受苦呢。缘义见我吃得已经很撑了,篝火也快灭了。用钢叉叉了剩余的熟肉,左手提了连皮带毛剩下的土豹,伸出右手在裤管上擦了擦,对我说:“天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究竟怎样,等胖妞回来再说吧”。踟蹰了一下又接着道:“既然弟弟从小生活习惯如此,那就依了弟弟。只是别太招摇,毕竟弟弟还是齐国要犯”。我见缘义肯对我的设想妥协,心里喜滋滋的。等回到山洞,缘义将食物妥善放置,并把洞口关了用大石头顶好后,主动拉着缘义一起躺下相向而眠。缘义抱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忐忑中说道:“弟弟,以后你重新过上上等人生活了,不会看比起哥哥,不要我吧”?我伸出左手将缘义的脖颈抱紧,坚定中笑着说道:“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一辈子不分离”。缘义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的不安一扫而空。也紧跟着说道:“嗯,不分离。哪怕我做弟弟的管家,也要生生世世保护着弟弟”。说完左手把我揽得更紧了些,右手本想在我背部抚摸,手才一动就忽然停止,转而改成轻轻拍击。嘴里轻轻说道:“快睡吧,弟弟身体还没复原,今天又独自出洞很久了。睡个好觉,明天开始,哥哥陪着你过全新的生活”。刚才吃的太饱了,而且确实身体也很累。在缘义的轻轻拍击下,我的身心都轻松下来。想到有可能等明天太阳出来后,我一切的厄运都化作了烟尘飘散,心里更是喜庆。暗自激动了一小会儿,就在缘义温暖而浓厚的体温体味熏烤间,闭上了眼睑,带着抹不去的笑意睡着了。 ··
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四章--江南烟云
带着胖妞逛,确实让人哭笑不得。但没有她的犀利,我们又会吃暗亏。
快到寅时,胖妞才偷吃舒服了回到洞里。告诉我们说,确实已经过了长江。这里名叫越溪,离都城建康四五百里,离苏州很近,往东二十多里就到了。我有点迫不及待,亢奋得再也睡不着了。别看胖妞一宿没睡,精神头比我还好。见我心思全在要去城里逛,拉起了缘义,带上了我逃亡时的包裹,背起我赶夜路。天蒙蒙亮的时候,在卯时就赶到了城下,还没进城,就被城外繁华的石路吸引了。城外小遑场上,各色贩夫走卒沿着一圈摆满了货物。有的在等开城门进去贸易,有的在小遑场上就摆了摊位做起各种早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将马上破晓的城市催醒了过来。胖妞嘴馋,见了各色小吃就心动。好在还懂规矩,知道要花钱买。但我包裹里除了金豆子就是昂贵的首饰,那是姐姐瞒着姐夫偷偷为我准备的。拿出来买早点别说找不开,就看目前我们的打扮,也会被怀疑是偷盗来的。所以我没有理睬胖妞的嘴馋,一边缘义轻声劝说了几下后,胖妞终于咽下了口水,但眼神还是时刻被那些个吃的吸引着。
随着阊门开启,我们跟着人流挤进了城去。进城的一条大道名叫中市,很多做的绸缎生意。这时大多也收好门板,伙计们还带着睡意,但装得笑嘻嘻地开门迎客。再往里走,天已经全亮了。等我们走到中市的中间,一条叫吴趋坊的交叉路口时,胖妞眼尖,发现了几家卖珠宝的铺子。门前装潢考究,店里气派非常。我把包裹交给缘义,让他在店门外守着。自己带了几串玉镯与一件金器小坐莲,与胖妞进了店里。伙计们见我穿着下等,一开始全没当回事。直到我拿出玉镯与坐莲,才眼中放亮,扫了我们几眼。机灵地招呼我给我奉茶,一边另一个小伙计跑进内堂去叫掌柜。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绸衣眼神犀利的人跟着伙计走了出来。脸上挂了职业微笑,上下打量我的同时,简单与我攀谈了几句。见我虽然带着浓厚的北方口音,衣着也很下层,但谈吐之间不俗,也就打消了我是偷盗的念头。再无意中看我佩剑剑鞘如此考究,大致判断我是才从北方潜逃而来的贵族。然后才回身仔细端详起了买卖的物件,很快被金器坐莲吸引,心思全在商品上了。我也趁此机会好好端详起掌柜来。南朝不仅繁华而且礼仪上反比北朝随意折中,一个商人就能身穿绸缎,初见之下有点本能地看不惯。但见他十分专业的看了一圈坐莲后,抬头瞄了胖妞一脸,摇了摇头,有点感觉我的这位下人太过失礼。那时我才把注意力投向胖妞,只见这个馋嘴老鼠不顾礼仪,将伙计拿来的几碟蜜饯与瓜子一扫而空,还在催伙计再拿一些上来。我有点尴尬,见掌柜看得也差不多了,站起来习惯性捋了捋衣裤,踱着小方步拱了拱手,来到掌柜跟前,隔着柜台微微笑了一下。掌柜的放下坐莲抬起头来,一脸诚意的说道:“玉镯只是寻常配饰,市价也不会高。这个金坐莲确实很是特别,既不是禅宗的也不像净土宗的。但见它做工考究,底座莲花环一共九个,暗含九九归一之意,确实在南方少见。客官我出这个价你看怎样,顺便把你的玉镯一起包了”。说完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眼前微微摇晃。我对南方人做生意的套路并不熟悉,平时花销大手大脚,也不知究竟的价格。见掌柜竖起了三根手指,一时没了应对,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胖妞见了,知道我少爷遇到现实窘境,讨价还价更是有失身份。马上来到柜台前帮腔说:“老板你心也太黑了,这个坐莲可是天竺真品,估计南朝也没几个。就算在北朝,那也是极其稀罕的。我家少爷这次微服南游到了苏州,手头有些个不方便才出手割爱的,没个五千两就不用谈了。这里就有好几家珠宝店,城里还有更大的,我们有缘先照顾了掌柜,掌柜看来不领情啊”。说完,抓了把蜜饯咀嚼了起来。掌柜见胖妞谈吐间有一股老辣,一晃神之间觉得似乎应该是个贵妇人。但那吃零食的馋相与吃相那么粗俗,又觉得胖妞没半分礼仪。只是看我并未阻止,自己对金坐莲又十分的喜爱,接着又与我砍起价来。我知道这方面没啥经验,胖妞虽然粗鄙,却好像正是掌柜的对手。说了句价钱上的事,掌柜的与我姐谈吧,自己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胖妞与掌柜的交锋了七八个回合后,转头带有咨询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微微额首,才最终完成了交易。
出门的时候,缘义在外高兴地对胖妞频频竖大拇指,说没想到姐姐谈生意这么厉害。胖妞也不谦虚,说以前跟着主人,一切买卖都是她替主人做的。为了多吃一点,不精打细算,怎么抠得下零钱。这次与掌柜的谈,桥归桥路归路,玉镯照样要算价不白送。一共得了四千三百两,大多换算成了小金锭。还兑了两百两银锭与一大把小铜钱,这样买些小东西就省事多了。缘义问我接下来去哪里,胖妞抢着说当然去换行头咯。我家阔少爷一有机会,怎么还肯穿这些个粗布衣服。不好好打扮打扮,怎么显出高人一等,只把我说得喜也不是怒也不能。三个人再往前走,到了城里的南北主干道蟠龙路后,在北寺塔附近买了新的衣衫。本来我想将缘义也打扮成贵公子的,但缘义坚持说不习惯。所以最后大家都买了几身自己合适或喜欢的,缘义一身青布衣,还在一处刀具店里看中了一把好刀与几把短匕首。我则买了两套潮流文人的青布与白布绸缎镶边衣服,三套文人士大夫最流行的锦衣。要不是包裹越来越大缘义背起来困难,我还想买更多呢。与胖妞的衣服没有现成的,要赶做。借此机会,我们去了一家很气派的陆盛兴馆子。知道胖妞喜欢吃,又不能吃荤腥,除了三盘全荤的油爆虾清蒸鱼文火鸭,点了一桌子的时令蔬菜与豆制品。还不忘给胖妞上了很多的点心小吃,直到吃得胖妞不好意思了,才去不远处的北寺塔游玩,顺便散步消食。
北寺塔下是个报恩寺,游人并不多,我们只是简单的逛了一圈就上塔去了。才上塔到了三层,就有好几个书童模样的将我等拦了下来。说是楼上被包了,主人们正在吟诗作对。我倒没什么,虽然心里很想看看南方文人如何消遣,但也不想贸然闯入,坏了他们兴致。可胖妞见我似乎动了点心思,马上不依不饶,一定要上去。几个书童拦她不住,只能一面出声示警,一面反被胖妞推推搡搡倒退着走向塔顶。我很尴尬,但既然胖妞早已经上去了,自己留在原地也不是个事儿,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替胖妞给文人雅士们陪个礼。
塔身很高,也不知走了几层,一缕缕檀香飘来,心里着实享用。要不是胖妞的大嗓门坏了气氛,我到真会沉醉其中。再接着一阵琴声入耳,指法轻盈飘逸。胖妞听了琴声,虽然手上推搡动作一点没停,但也不予几个童子粗俗的互相呛声了。回头见我终于赶上,缘义在略显狭窄楼梯上背了大包袱走得有些吃力,速度也慢了下来,终于停在最后第二层上。这时楼上下来一位长得玉白粉嫩的少年,看打扮与童子们稍显不同,年龄与我相仿,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女人的妩媚。走到我身边作了个揖,清爽圆润的嗓子里说了声:“下人做事不周,我替主人陆公子赔礼了。公子如有雅兴,请随我登楼,陪我家少爷与几位名仕一同交欢”。说完侧身让开通路。我嘴里客气了几句,见刚才吵吵嚷嚷的童子一色排开恭迎,也就额首向前。在他的引领下到了顶层。
楼上光景确实透着一番儒雅,三个锦衣者一个在抚琴一个在泼墨一个在两人身边摇头晃脑微微闭目欣赏,脸上一股陶醉的神色。见我上得楼来,对我遥遥一笑,伸手做了个让座的动作。再次微闭双眼,听起琴来。我也不坐,侧身到了他们身边,学着那人腔调微微晃起脑袋。一面眼光扫过三人,仔细观察起来。弹琴的一位约莫三十左右,三缕清须在风中微微飘动清雅极了,一曲忆故人更是指法到位拨弦曼妙。作画的那位约三十出头,脸色白净,眉宇间透着一分高洁。画风细腻中开合有度,一幅林间泉边对饮,已经接近尾声。与我招呼的那位看上去最为年轻,大约二十五六岁。眼睛不大却显祥和,鼻子微挺鼻翼宽厚,双眉细而舒展,上唇一字须干净爽洁,下唇微厚粉红,脸型饱满,头上束了个逍遥巾,身上一色素白的袍子中间绣了朵含苞的墨菊,腰间玉带雅致,双足白履上绣了圈别致的云纹。
待到一曲弹完,作画的也随之收笔,三人从各自的陶醉里慢慢神游出来,齐齐看向了我。我退后一步躬身行礼,自我介绍说是来自北地洛阳,姓李名绩字鹤鸣雅号云中,初次来南方游历,失礼之处,各位兄台原宥则个。三人听了微微一笑,做东的那位自我介绍他姓陆名义字祥琪号凡尘客,朋友叫他九哥,姑苏本地人。他顺便介绍作画的那位是萧山王元功,号清一先生。别看外表文绉绉的,却是润州司马,实实在在的一个将军。弹琴的绍兴人虞懋霖,号混元子,擅长求道问仙呼神唤鬼。又介绍那位与我年龄相仿的俊秀少年,他叫方步贞是他的常随,对琴棋书画也甚精通。说完牵着我的手在北面入座,清一先生与混元子在南面入座,九哥在东面入座,步贞在西面相陪,与我四人先斟了酒,斜坐着低头。
九哥非常热情,问我初来南方可有亲友。知道我只身闲游后,做了邀请。说与我一见如故,与其住在馆驿,不如住到他家去。要是嫌不方便,他家不远处有一个还算清幽的小院,住在那里也可以对我有个照应。我推辞了几下,见九哥实在热情不像是虚伪客套,正没个正经住处,也就答应了下来。那两位客人见我应允,脸上路出一丝略微不怀好意的窃笑。混元子说九哥是出了名的好客,又是姑苏望族,南来北往的文人雅士,不知多少人了,都会慕名相访。今日有幸,云中贤弟偶然闯入我们为清一先生的践行,也是有缘。不妨也来一曲,作为送别吧。
我本不敢班门弄斧,琴艺远逊混元子,但几杯酒下肚后脸色微醺神情亢奋,架不住九哥在旁怂恿,推辞不过,也来了一曲踏歌行。一面弹奏,一面脑子里飞快地联想诗句。弹到一半,一首已然完成,不禁唱了起来。‘北雁南飞去,云中唱别音。盘旋心恻恻,踟蹰眷沉沉。道里千般远,时光一瞬忱。姑苏缘邂逅,借酒抚离琴’。弹罢,将杯中酒对清一先生举了举,慢慢入喉。清一先生见我诗句恳切,也被感染,说了句相见恨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九哥与混元子回过神来,大赞好诗好诗。古有七步诗,今有一曲歌,没想到云中贤弟虽是北人,造诣上却令南人折服。
互相恭维了一番,再过了三巡酒,大家具多有了醉意。清一先生站起作别,我们一路下楼相送。直到清一先生与下人上了蟠龙路上的马绝尘而去,三人才在不舍里收回眼光。这时九哥再次邀请我与他一同回家,虽然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确实也没个去处,就答应了下来。胖妞去取了衣服,与缘义坐在一辆马车上随后,混元子与步贞开路,我与九哥一舆在后,沿蟠龙路向北出了平门。转而向西行过虎丘,不久就到了陆家门前。在车上我已不胜酒力,九哥一路扶着我身体本想亲热交谈,我却已昏昏沉沉。所以到了门口后,九哥让步贞陪着,叫了几个下人随行,直接送我去了小院。
等天明醒来,我恍若梦中。只见自己身在暖榻之上,红烛通明尚未熄灭,房中香炉熏香飘然。床前放着一个小桌,上面放满点心水果。我才伸了个懒腰发出轻微响动,两个睡眼朦胧的童子就小步来到身边伺候。这待遇比起我在家里还要优渥,心里着实佩服南朝实在富裕繁华,就连这起居方面,大户人家就远胜北方的王公贵族。披衣起来,早有童子端了铜盆拿了细盐伺候着。我漱了漱口洗了洗脸,一个童子将铜盆撤下,另一个童子帮我梳发盘头。不久出门的那个童子转身回来,端了温热的稀粥与四碟小菜一笼蒸糕一笼精细包子进来伺候我用膳。做事井然有序,处处得体,我相当舒畅,又回到了逃亡前的锦衣玉食状态。
用膳完毕,童子拿来了一身新衣。虽然与我昨天穿的颜色相访,但做工考究面料上等,花边隽秀内衬舒坦。穿上粉红南靴,戴好淡蓝头巾,在铜镜里照了照,一色乳白锦衣,衬托得我更加的秀气俊逸。心中暗叹陆祥琪不仅为人阔绰,而且心思细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露痕迹地帮我换了一身新服装,颜色照旧,质地档次完全不一样,确实是个有心人。出得门来,见缘义与胖妞一副着急的模样,心里暗喜,知道他们对我关心,估计一夜没有睡好。但碍于一群下人在侧,不便于他们过分亲昵,只是额首打个招呼,吩咐他们去吃了休息,我去东主那里打声招呼就回。然后随着几个童子,转过一道长廊,从九曲桥穿过南面的水池,过了一个花圃,出门坐车随着几个童子一起去了陆宅。
方进陆宅,就见耳房里坐了一批客人在等待主人约见。心里咯噔一下,想我排在后面,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而且身无名刺,也不知如何通报传递我的拜访。正犹豫之间,一个昨天见过的童子对我热情招手,引领我从左侧廊道一路而去。绕过一个池塘,穿过月洞门,在假山里兜了几圈盘旋而上,面前一个亭子里,方步贞已经站起相迎。两人还没寒暄,九哥与虞懋霖也从另一侧上得山来进了亭子。九哥一见我就拉着手嘘寒问暖,说昨晚睡得怎样。我也客套几句,感谢九哥慷慨,初来南方,被照顾得处处有如家里。四人分宾主入座,才饮了一杯茶,见我在凉风里略有不适,九哥马上将身上一领貂裘给我披上。说江南虽然温热,但毕竟中秋了,早晚时分还是挺寒冷的。兄台照顾不周,让贤弟受冻了。我心里感激,本想客套谦逊几句,但撞上九哥殷切的眼神,满腔的虚伪客套,跑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句真挚的谢谢,人也因感动变得微微颤抖。主动拉着九哥的手,久久不愿放开。这是我自逃亡后第一次感觉到内心的激荡汹涌,大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态。
等饮了第二杯茶,下人已经准备好了递眼神给九哥。我一下站起,想说几句场面话作别。没想到九哥竟邀请我一起去游玩石湖,说风清气爽,正是闲游的好时节。因为我本意是来与九哥打声招呼感谢款待,并没想会畅聚。而且见耳房里还等着那么多客人,也不便独自占用太长时间。所以先客套了一下,说九哥繁忙,哪敢叨扰太久,门外还有那么多客人在等着呢,不敢误了九哥的正事。九哥听了哈哈一笑,说那些人只是来钻营富贵的,见与不见也没啥。他们在城里府邸得不了,才跑到这里来。我是见也不好不见也不好。贤弟你正好为我解围,与贤弟一同出游,不仅落得一个耳根清净,而且还能欣赏贤弟的儒雅,求之不得呢。被九哥这么一说,我也无从推挡。而且昨天才来苏州,也没好好游历,心里早已经许了。只是想到没与缘义胖妞交代,而在外人看来他们属于下人,我又不便对九哥张口说先回去一趟。九哥好像猜中我的心思一样,说我不必犹豫,会有下人去与我带的随从说明的。如果我习惯自己下人伺候,倒也可以去一同唤来。听了这话反倒我犹豫了,一则要缘义胖妞来伺候,他们也装不像那些个规矩。二则我心里哪会将两人当作下人。更主要的是,昨天在北寺塔上弄出的动静也很不雅,带来了或许九哥也受不了的。所以还是我独自与九哥同游好些,免得多生尴尬。
马车早在侧门备好,为了应付家里上门客人,方步贞留下敷衍,混元子一马当先,我与九哥坐在车里快速离去。一路上我总是好奇地不时掀开帘子观望,被江南水乡不一样的田园景色吸引。九哥几次想与我畅谈都被我频繁的掀帘打断,开始还想抽空继续,后来见我实在是心不在焉,也就索性坐到我身边,指点着窗外,介绍起了一路的风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了石湖。下得马车,迎面一座石桥映入眼帘。那桥宽阔悠长,桥下好几个孔洞,对我这个北方人来说,倍感稀奇。桥下不远处种满了荷莲,每隔一段花色不一,一眼望去煞是好看。九哥轻拉着我的手一路指点,告诉我那桥名叫行春,春天来看更是两岸花团锦簇风光无限。不过就算秋天,那一汪湖水也着实让人流连忘返。尤其是快到中秋节了,行春桥还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如果有雅兴,到时候与我一同再来夜游。我当然兴致盎然一口答应,有九哥拉着手,两人一路迤逦而行,羡慕与石湖的自然风光。走了一阵,我忽然发觉混元子并没根上,才张口询问,九哥就说他又去好奇附近的一处野谈了,如果我也有闲情,不如一同前往。
我开始并没明白九哥要带我去哪里,一口应承,与九哥分乘两匹快马,由他领着,在错综复杂的水网交接中,沿着小路很快来到了一座山边。我们下马上山,没走多远就觉得地形越来越熟悉起来。那不就是我曾经疗伤的山头么,怎么九哥会带我回到这里,心里不免有点慌张起来。九哥说那叫旺山,在越溪附近,前一阵乡农传说山里晚上一阵巨响,连护院的狗都颤抖恐惧。这一片本是九哥家的田产,听了乡农的话,也做了些简单的探索。但一则乡农畏惧,二则山地绵延,也没有个结果。后来去绍兴请来了混元子,才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昨晚他发现了一个山洞,洞里有人居住的痕迹。而且还探明了曾有妖气弥漫,确实是匪夷所思。
我被九哥拉着一路上山,心里惴惴不安。越是接近山洞,心情越是忐忑。九哥看似有点发福,可走起山路来比我平稳快捷多了,见我有点犹豫,可能以为我累了吧,鼓励我再坚持一下,混元子的身影已经就在前方。我只能硬头皮跟上去,身边没了缘义胖妞,不禁紧张难熬。但被九哥一直有力的拉着,想逃脱也不可能。而且就算逃跑,一个人在这江南水网,又能往哪儿逃呢。就在自己犹犹豫豫之间,两人已到了山洞洞口,混元子含笑将我两迎进了山洞,嘴里不停地对九哥介绍着他观察确认的一切。我见到山洞里还有自己睡觉的痕迹,一处通风阴暗的地方还有没吃完的土豹肉,地上隐秘处缘义的钢叉飞镖也被混元子发现了摆在一起,知道那个混元子早就对这里清清楚楚了。昨天见他在北寺塔塔上那个优雅,没想到这么气定神闲的一个人,却有着这么大的本事。心里更对逃跑的念头绝望了,稀里糊涂听着混元子对九哥分析,完全不知道接着怎样应对。
只见混元子指着钢叉造型说,前端扁平而且带有弯钩,那是典型的北方样式,飞镖弧度的区别与南方也有明显差别。如果判断没错,应该是三四个北方人物忽然夜临,参考邸报所讲的奇事,两者大有关联。我还在暗自窃喜混元子将人数搞错,未曾想混元子看似无意的对我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冲我说,有一个已经伤重不治,坟茔还在山洞外。被混元子的话击中,我有点万念俱灰,身子晃了晃就要跌倒。好在九哥反应快,一把将我拉住。说山洞里气味难闻,别吓到了云中贤弟。我们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吧,还有什么发现,说完扶着我先走了出去。
出得洞来,我见刘叔的坟茔并未被启开,心里略略有点放心,死者为大,这个混元子做事还算有个分寸。但他很快带着我们再向前走了一段,在一个山脊的隐秘处发现了一个坑。我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缘义与胖妞是否发现,但心里隐约感到那是风铃砸出的。果然,混元子对九哥说,这个坑就是乡农夜里听到的巨响来源。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坑洞中还有未散发干净的妖气。这股妖气虽然不如洞里的浓郁,但远比洞里的凶恶难缠。如果混元子没有判断错的话,这股妖气里蕴育着无数亡灵的戾气,是个很扎手的对头。九哥问混元子,那山上的一切是否会对陆家不利,那些妖孽是有意冲着陆家而来还是无意来到江南。混元子神情严肃地掐指算了又算,我感觉他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在我身上扫射,心里惴惴,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企图抵抗混元子的目光。但毕竟心里有鬼,脸上神色极不自然。九哥也察觉了我的异样,抱紧我说不用害怕,再厉害的鬼怪混元子也能应对。而且九哥认为,妖孽也好异端也罢,应该只是借道路过,并未有对陆家的强烈恶意。只是九哥更关心异端自身的安危,也怕他们的到来,再次搞得江南生灵涂炭。为怕我不理解,还说当年混元子爷爷放了一只跛脚狐狸,最后演变成一场金陵城的厄难。不仅萧衍皇帝为此死亡,而且江南连年战火,百姓死伤遍野。我对历史也有所了解,知道那场闹剧的大概,是侯景作乱,最后梁武帝萧衍死去,至今萧家后人还在为争夺帝位战乱不休。但与一只狐狸有关,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虽然九哥说得轻巧,我也暗自觉得,不仅九哥绝不愿类似事情再次发生,而且隐隐认为九哥早就对我了如指掌,只是不愿说破罢了。我无所适从,想对他坦白吧,又怕人心难测,最后结局如何无从知晓;想隐瞒到底吧,又觉得九哥与我萍水相逢却一见倾心,这么对他似乎也不妥当。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混元子好像有了测算结果,对九哥说道:“同样是逃亡,应该还是不同的。邸报上也说了,汝南兵变顷刻瓦解,不是朝廷镇压而是元家自动放弃。那个元若祥还是个孩子,他心思究竟怎样虽不好揣度,但既然在汝南这般选择了,即使到了江南,也应该是只求活命吧。祥琪贤弟也不必过于忧虑,只要那位元公子别与妖孽过度亲密,一切就当是一场偶然的奇谈吧”。说完又看向我道:“云中贤弟一路南来,不知也听说了些什么传闻吗”。见我一时不语,又说道:“北雁南飞去,那只雁飞得够快的,的确是道里千般远,时光一瞬忱。只求别再有心恻恻眷沉沉,从此隐姓埋名,对他好对国家更好”。说完,叹息了一声,摸出佛尘,念了句口诀。佛尘四下张开,逐渐变大罩住了深坑。一阵旋转后发出嘶嘶的声音,里面好像夹杂着鬼魂的嚎叫。接着佛尘收缩回到混元子衣袖里,坑洞残留的氤氲化个干净。然后混元子与我两作揖告别,说是要回老大人府上去汇报一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混元子即日就准备南归了。说完,来到山洞口,手轻轻一挥,整个山洞完全垮塌,将里面的‘证物’悉数掩埋。对我一笑,长衫飘逸着下得山去,没一会儿已经到了山底,跨上马绝尘而去。
被含蓄地用我作的诗点名,我知道混元子已经对我了如指掌了。只是就此将我放过,却也出乎我的预料。等混元子下山后,我忐忑地看着九哥,不知道他会对我如何。九哥怜惜地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轻叹一声说:“我们也走吧,去府上见见我叔父。只要忘却过去,安心地在江南隐居生活,有我九哥护着,云中贤弟大可不必慌张。混元子是厚道人,昨天他就发现你身边随从非人非鬼了。只是见你长得过于秀气,还以为是藏得很深的妖狐,是来迷惑我这个好色之徒的,哈哈。后来见你谈吐文雅,并没有妖孽之气,我是真心觉得欢喜。但求与贤弟能常在一起,洗涤尽凡尘的诸多不快。逍遥自在与世无争,做一个无拘无束的闲人。只是身在望族,很多事身不由己,未必能如愿以偿。家国家国,大丈夫挥之不去的责任与担当啊。贤弟能到江南逃避,我却没有贤弟那份轻松。但能护着贤弟,让贤弟有个安全安逸的生活,我还是能做到的”。说完,拉着我的手,一路下山而去。
我内心极其忐忑,本想来到江南,大有绝处逢生之喜。没想到才过几天,我的行踪已经被九哥了然于胸。虽然看来九哥没有恶意,但不知道未来是否会改变主意。而且马上要带我去见他的族叔,还不清楚他家长辈究竟什么态度。再看混元子也不是一般人物,胖妞虽然厉害,恐怕也非他敌手。命运无奈地掌握在别人手里,不甘与不安时刻萦绕心头。终于在上车同乘的时候鼓起勇气问九哥,究竟准备把我怎样。九哥还没回答,一个极其细小的毛团嗖的一下钻入我的衣袖,在我的手臂上舔了舔,三下两下爬到了我胸口。我瞬间明白这是胖妞,顿时心里安定了不少。九哥见我上车的时候还惶恐不安,一会儿工夫脸上已挤出微笑,也有点判断失灵。拉着我的手诚恳地说:“九哥我只想贤弟好好地活下去,既不要再有复国的念头,也不要与南朝官员走得太近被人利用。最好从此改名换姓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留在九哥身边,也能让九哥对你有个照应。若祥的名字虽然很好,以后绝不能再提起,哪怕突然被人呼叫,也要装作与己无关。再说现在的化名很好听,李绩李鹤鸣,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再有功绩,既然南飞了也不会再北返,即使鸣叫也不要再被别人听到。好好地在朦胧的云中居住下去,过神仙般闲适安逸散漫的日子吧”。说完脸带微笑,拉着我的手坐在同侧,让我放下心来。
这时已经赶来的下人,掀开车帘递上了一些点心。我确实也有点饿了,也不客气,先拿了一块绿豆糕吃着,觉得味道很好,又吃了一块袜底酥。趁九哥没注意,将两块桃酥扒进衣袖,左手扶着矮桌避开了九哥眼神,那个贪吃的胖妞心领神会,美滋滋的就在袖管里吃了起来。离开越溪不久,帘子再次掀开,下人撤了糕点,从两个食盒里拿出六盘热腾腾的菜肴。九哥一面介绍一面劝我多吃一点,等进城后见他叔父太守大人,不知要等候多长时间呢。有胖妞陪伴,而且知道九哥没有恶意,我心里早就安定了不少。现在虽然还不知太守会对我怎样,但有九哥在,应该不会对我过多为难吧。肚子实在饿了,在九哥的殷勤下,我将松鼠桂鱼,油爆虾,红烧鳝筒,文火鸭,香菇菜心,蜜汁藕片六道菜尝了个遍。九哥见很对我胃口,笑了笑说,昨天我在陆盛兴点的菜他都打听清楚了,知道了我喜欢蔬菜鱼虾,特意叫下人准备下的。没想到九哥如此有心,这么细小的事情他都处处留意,心里一阵潮涌,看向九哥的眼神,带着说不清的感激。
车子一进入城里,车速反而加快,沿着蟠龙路走了不久,右拐进入了一条岔道,然后再左拐上了一座桥,沿着河边走没多久,马车停下了。虽然在马车里我看不清外面的路,但判断应该到目的地了。见九哥已经下车,我想跟着下去,被九哥拦下了。九哥说让我随着马车从侧门进去,为了安全,别让人见到我曾经来过太守衙门。离开九哥让我有点慌神,跟着马车走了一段,听到一扇门开了又关,直到马车停稳后等了一段时间,九哥掀开车帘扶我下车。绕过一个长廊,穿过一个天井,进了一座假山对面的偏房。九哥与我坐定,下人端来了茶,点上蜡烛。两人静静喝着,一声声断断续续的交谈,从不远处的书房里传来。听口音两个是北方人,好像在寻求帮助要太守留意什么人物。太守声音洪亮,官场应付机巧,陪他们敷衍了一阵,说了些似是而非的应承,打发他们出来了。九哥也在聆听,脸色逐渐严峻,听他们要出来,马上吹灭了蜡烛。那两人从书房走出向我们这里走近,嘴里还在小声嘀咕,说那只老狐狸,与他说了半天,尽是在打哈哈。南方人就是这么圆滑不爽快,与他举手之劳的事情,非要官腔十足。可他又收了我们的礼物,却没见半点行动。着实可恶至极,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了。但回去后我们依然自己搜捕,到时候将人头带回。既然他收了礼,犯下事情也由不得他了,会替我们擦屁股的。等那两人走远,九哥才叫过一个衙役,低声对他嘱咐了几句。见四下再无旁人,才拉着我从房里出来,快速闪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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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五章---隐入田园
才进入书房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一位红光满面髯须微白两眼炯炯有神的长者对我四下打量。眼神从鄙夷到逐渐欣赏再转为热情只在一瞬间,转身对九哥说道:“贤侄,这位小友如何称呼”。九哥殷勤地说:“族叔,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来自北地,李绩李鹤鸣。弹得一手好曲,即兴就能吟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雅君子”。虽然九哥对我的介绍有点过头,但我只能马上作揖跟进,来了一句“拜见太守大人,小可这厢叨扰了”。太守洪亮的嗓子哈哈一笑,声震屋宇。拉着我的手说道:“好一个北地诗书少年,还出落得俊秀非凡。老夫有幸结识,择日当好生款待。今日已然入夜,老夫被公务缠身有些累了,你先去吃点东西,待会儿让贤侄安排好住处,我与侄儿有几句家常话要唠一唠”。说完喊来一个衙役,领着我出门去了一个偏厅,端上一些菜肴,说了声慢用,就留我一人用膳。胖妞见四下无人,蹭的跑出袖管,大口大口的替我吃了起来。忽然耳朵竖起,转了几转,冲着书房方向偷听起来。书房离这儿很远,我是一句也听不到,但胖妞耳朵灵敏,听得真切。还一面听一面向我复述。
书房里叔侄俩气氛有些异常,太守一路叹气不说话。等了好久之后,反身拿起书案上一幅画又仔细对比,然后脱口而出道:“本以为你个不长进的把那妖孽方步贞带来了,没想到这位流亡公子比画像上要俊秀多了。你是不是又犯旧疾了,想让家族再次为那些腌臜事难堪?!家族里不让你出仕,是要你好好经营偌大的家产,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起荒唐事。你要知道方步贞只是个寻常百姓,这位废王子可是齐国重金悬拿的要犯。即使心存怜悯,也不应该把这么烫手的人物私藏起来”。我听太守才一开口目标就直指向我,而且先把九哥数落了一顿,心里觉得不妙,顿时脸色慌张起来。九哥静静地回道:“叔,我与他也是昨日偶遇,今日才知道他的身世。不过接触下来他给我的感觉不坏,既不似那些个浮夸浪子,也不似有啥心机权谋,应该是个纯真的人。但他的身份确实特殊,而且追捕他的人也到了这里,我既要保护他,又不想令家族卷入是非。先让他在小院住几天,然后把他送到吴兴去,有陈大人罩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太守听了后神情略有缓和,但还是有所顾虑地说道:“送去陈蒨处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反正他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份雅好,而且对那位元公子也不失为最好的庇护。只是贤侄,你与陈家走得太近,还公然做了陈蒨十三太保,江湖上人物都叫你九哥,这对家族会有大影响的。虽然陈蒨父亲霸先早已挟天子,但毕竟你父亲还在朝廷上做着尚书,萧家气数未尽,最后鹿死谁手还得看荆州方面与淮南各位领兵的究竟倒向哪里。你站队过于明确,恐怕到时候祸起肘腋猝不及防。我之所以回来执掌地方,也是怕陈萧两家忽然分出胜负,也好有一支军队一块地盘在手,那些个草包王爷也不敢奈我何。自从出了侯景之乱,人心所向是归了陈家。但官场波诡云谲,为了家族利益千秋永固,切莫可行差踏错。你父亲多次违拗陈蒨不让你出仕,也是为了这个”。原来九哥的江湖绰号是这么来的,这倒令我预料不到。但心里明白九哥对我虽无恶意,可为人太干练精明。不仅一天时间就对我调查得清清楚楚,刚才低声吩咐那个衙役,估计也对寻到江南来追捕我的人开始了跟踪。一个将所有人掌控在手的人,一旦翻云覆雨,我又如何是他对手。
胖妞还在细听书房里的动静,但这次也听不真切。两人说话小声,似乎在商量具体细节。忽然侧门处一阵惊扰声,几个人匆匆向书房方向奔去。到了书房不远处,其他人停步等待,一个人未经通报径直闯了进去。才一开口,胖妞就听出那人声音是应该才离去的混元子。不知道为啥匆忙之间去而复返,是不是与我的事有了变化,要改变主意对我不利。我心里惴惴不安,也贴在门上想听个究竟。胖妞见我着急,说索性她潜入书房算了。我马上制止,轻声告诉她那个混元子十分厉害,早就知道胖妞是个妖怪。而且手段了得,胖妞未必是他对手。可能本来他还有一丝善意,如果贸然前去,反而激发他除去我两的决心。胖妞也左右为难,在我的劝告甚至恳求下终于放弃冲动,竖直了耳朵,耐心听书房里发出的动静。
混元子匆忙与太守九哥打个招呼,快速说道:“太守大人,赶紧通知北园军队准备战斗。好在已经入夜城门关闭,一时之间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我才跑到嘉兴,那里已经反了,兵锋所指就是苏州。还挂出一面旌旗,上书清君侧三个大字。不出意料,应该是简文帝密诏天下,要除去陈霸先”。混元子说完后,书房一阵杂乱,听胖妞汇报,太守已经出府去了北园调兵。九哥带着衙役也跟着出门,紧急告谕各个城门守卫严防夜袭。尤其是葑门与蟠龙门,更是要增派人手,叛军要夜袭,速度快了攻城器械也就十分简陋。只要能挡住第一波登城,就可以将对手顿挫在坚城之下。混元子估计是太守与九哥熟稔之人,独自在书房休息时候翻阅起书案上的文件起来。没过多久,一批官员与军人匆忙到来,混元子对几个领头的交代几句后,他们又各自匆忙散去。等一切平静如初后,我与胖妞正不知如何是好,混元子却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偏厅的门,见胖妞也在根本毫不在意。对我说道:“我给你令牌赶快走。叛军只是为了城池,不会马上骚扰城外。你带着令牌从平门出去交给方步贞,让他集结家丁随时准备自卫策应。并让他通知几个大家族,尤其是顾家,准备在太湖水道截击叛军粮道与归路。城池一旦被围,里外通讯极不方便。其他事情,你让方步贞与顾先武商量着来。马匹就在侧门,马上出发”。说完领着我一路小跑出了府门,见我已经上马跑远,才转身回去暂代太守处理其他细节问题。
夜晚的路上人声嘈杂,拿着灯笼出来的人们不安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衙役们开始宵禁,但秩序还是显得混乱不堪。才出衙门不久,我就觉得在人群里有一批人对我盯上了。因为人多拥挤,我虽然身在马上,可是行进速度有限,还没到察院场,感觉已经被包围了。我非常紧张害怕,但又只能克制着内心的恐惧。现在我身背着出城传递消息的任务,而且是有关恩人九哥的家属。所以即使害怕也不敢停下脚步,更何况蟠龙路各个岔路里也人头攒动,就算夺路而逃,未必能够如愿。正在我准备抽出宝剑做出自卫动作的当口,前面的人群纷纷散开,一队军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了过来。趁着人群散开,我马上收起宝剑拿出令牌高高举起,不发一声从行进的队伍边上快速策马奔走,甩开了身后一双双喷火的眼睛。快到北寺塔的时候,北城附近的居民开始安静了,一队队军人也有序地与我擦身而过,奔赴各自的岗位,一场夜战马上要在苏州打响。
出得平门,我策马狂奔,在胖妞轻声指点下很快来到陆宅门前。原以为这时陆宅应该大门紧闭,没想到城里的喧嚣早惊动了他们,家丁们手上拿着武器,大多守在大门两侧。有的还从我身边匆匆跑过,像是去侦查情况与联络他人。经过简单说明,我翻身下马,举着令牌与一个家丁飞速向内堂跑去。陆宅内灯火通明,家丁们有序地在集中女眷,墙头上摆好了梯子,一些家丁拿着弓箭刀具,正在紧张守卫。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坐在内堂正中,手里抱着一个睡眼朦胧的孩子,边上站着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穿着贵气的女子身边,也站着个才会走路的小男孩。更多的女眷围成一圈,年轻力强的,手里也拿着轻便的武器。方步贞陪在那女人身边,一面细声安慰一面在对几个上了年纪的家佣布置着。远远见到我的身影,与那女子交代了一句,快速迎出来,拉着我的手走到女人身边。简单向那女人介绍我是九哥新结识的朋友,今天九哥就是陪着我出门的。
走近一看那女子长得姿色俊美,温婉中透出一股坚毅,凭感觉就能知道她是九哥夫人。我将令牌交给夫人,虽然脸冲着夫人恭敬说话,其实是在交代给边上垂手而立的步贞。快速扼要说了城里的情况,九哥已经封闭城门准备应战,太守大人也已经调集军队完毕,城池应该可以固守。担心的是一旦被围消息传递不便,才让我拿令牌出城,要步贞做好准备,也去联络各个大户。尤其是要告知顾先武,有机会从太湖侧击截断叛军粮道与归路。为了显得这话极其重要,我并没有说清这话是九哥意思还是太守命令。所以步贞与夫人初听顾先武名字都有一丝讶异。但大敌当前,步贞也很快平静如初。说了句马上去布置,让我坐下休息片刻,与夫人行礼告退后,接了夫人手里的令牌走出内堂。
夫人听了我的传达,知道了城里的原委,心也安定了不少。吩咐下人带两个孩子回去睡觉,也让管家降低抵御级别,让家丁轮流值夜,只留下两个妾与几个老妈子陪我,想听听更多细节。唐突闯入内堂,为了避嫌,我隔着几张椅子坐在末位,将我知道的城内情况与混元子的判断细细与夫人讲明。说完之后,喝了口下人奉上的茶,恭听夫人问询。夫人知道那主意是混元子所出,不仅略有遗憾。但对混元子应变能力还是大加赞赏。见我在听的时候,一直拘谨低着头,和气地说:“非常时期可以权变,既然是祥琪的好友,而且还当着祥琪所有女眷,男女设防上不必太过抱礼守拙,抬起头来好了。我叫顾婷,是祥琪的正室,刚才说到的顾先武是我的胞兄”。转而介绍身边两位说:“这是王颖,润州司马王元功的妹妹。这是方娇琦,步贞的姐姐。我们三个...与步贞一起四个吧,都是祥琪的内人。既然先生与祥琪交厚,也应该感觉到步贞的不同”。说完莞尔一笑,补充了一句说:“可惜为了陆郎,步贞受苦了。要不是我兄长多事,本不应该如此对待步贞的”。边上的方娇琦听了大夫人的话,轻声回了一句道:“步贞并没有对大舅怨怼,为了陆郎好有交代,也为了家门之礼,大舅这样做也在理上”。说完偷瞟了一眼大夫人,头低了下去。大夫人和蔼的回应道:“总是步贞受苦了,好好一个男孩子,一生毁在了陆郎手上。好在陆郎也重情义,不会始乱终弃。我等姐妹也怜惜步贞,至少在这个家里,没人敢对步贞不敬”。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也隐约明白,方步贞在九哥家里其实是个男妾。姐弟两共侍一夫,虽然听来匪夷所思,但南朝这些事情也很多,我倒并不吃惊。在太守府偷听到他们说起的陈蒨,就公然与韩蛮子如此这般,就算我在汝南家里,这事也早有传闻。见大夫人与我初次见面就说这些,联想到太守也隐约谈起要把我送到陈蒨那里,心里忽然一顿,觉得大夫人好像把我与步贞类比了,忐忑中不知道如何回答。
大夫人见我久不说话,问我现在有何打算,是留在家里还是返回城去。我作揖站起,说先回小院一趟,住在陆家诸多不便。听混元子说,战火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波及城外。而且我一个外人,叛军也不会对我如何。说完我与三位夫人施礼告辞,在一个老妈子引领下慢慢向大门方向走去。背后胖妞听到几句夫人们的窃窃私语,王颖对顾婷说九哥现在越来越过分了,才认识的就往家里带,还独居了小院。怪不得昨天夜里出去后彻夜未归,想是与这位狐媚子风流快活了的。顾婷说陆郎虽然好色,但不至于这般色急。我看这位李公子虽然谦恭有礼,打扮像个富商子弟。但隐隐觉得大有来头,陆郎与他交往,更多的是有其他原因吧。妹子你也别太过醋意,我姐妹几人里就属你最为得宠了。侍寝机会多不说,你家兄长不也在陆郎全力走动下从交趾回来,升迁到了润州司马么。我都没那份醋意,见李公子知书达理出落得远胜女子。陆郎真有那心思,再收一房也没什么。妹子你反正儿子也替陆郎生好了,计较这些干嘛。就算他得宠再多,能替陆家生个一儿半女吗。你看娇琦妹子就比你大方,与陆郎从没有个计较。陆郎也对娇琦妹子不薄,这不千方百计把她家人运动出了死牢。前一阵更是天天陪着,终于也怀上了。只是苦了步贞,真正牵累的反倒是他。王颖愤愤回道,那也至少得让你哥哥来上一刀,去了他的那块息肉,才算像步贞一样可以在内堂无需避讳。顾婷有点发怒说,再别提我哥那事,为了这,陆郎与我哥反目至今,一对从小要好的朋友变得老死不相往来。你要想做就让你哥去做,反正他是军人,狠得下心出手也利落。别说了,都回去睡吧,这几天还不知道城里城外有多少担忧呢。娇琦妹子,别听颖妹妹口无遮拦,今晚到我房里一起睡吧。
我渐走渐远,胖妞也再听不清内堂的声音。出门上马回小院的路上,胖妞变回人形一同骑马前行,一边复述,一边不怀好意地对着我狎昵的笑。说是我被那九哥看上咯,夫人们正在商量如何收作偏房咯。应该高兴才是么,这回彻底安定嘞。追捕的人知道已经提前咔嚓一刀养在陆家做小了,那不是可以回去交差了么,再也无须蚂蟥钉螺丝缠着不放了。那个姓高的皇帝听到这事,说不定怜香惜玉的,转而交涉着要收入内宫呢。说完放肆的大笑起来。我有点愠怒,对胖妞拧了一把。但明白胖妞的调侃不无道理,以后要与九哥保持一点距离,别真的让夫人们吃起飞醋对我突施暗箭。更怕的是九哥别真的只为了色心才对我这般关怀,到时候就算千般不愿,又哪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心里记挂着缘义,以后出门必须让缘义哥陪同左右。有了心事后,挥鞭打了一下马屁股,恨不得马上就见到缘义。
还没到达小院,就远远看见缘义站在门口不时地焦急探望。听见马蹄声,向我这里看了一眼,马上飞快地跑了过来,扶着我从马上下来的时候,脸上喜悦里夹杂的担忧还没完全消退,关切之情满满的流溢着,抱着我的手上焦急地汗水湿湿的。小院门里同样站着十几个神色焦虑的下人,见我回家了,纷纷围拢过来想知道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竟忘了主仆的规矩。我扼要的说明了突发情况,打发下人回去陆宅,增加那里的防范。我这里不会是叛军的目标,大可不必留下来分散人力。他们起初不应允,在我一再催促下,最后只留下两个人替我看门与做一些简单饮食。其余的趁着夜色,飞快地往陆宅赶去。
等一切安排完毕,紧闭院门来到内堂,一天的疲劳与紧张令我困顿不堪。身体才刚刚恢复,确实还需要调理,尤其是见到胖妞与缘义后,心里安定了不少。随着一个个哈欠,睡意逐渐袭来。缘义本想让我吃点再睡,我见胖妞端来木桶,里面热气腾腾,只想好好泡泡。也不顾主仆男女之防,脱干净衣服,当着胖妞与缘义的面,就钻进了热水中,舒舒服服地泡了起来。缘义一边轻轻帮我搓背,一边轻声问我,这一天究竟发生了怎么回事。我早已舒舒服服迷迷糊糊,懒得再说一句话。胖妞精力充沛,而且十分八卦,一面贪得无厌的吃着,一面添油加醋的将所有事情,给缘义说了一遍。开始我还在听着,对胖妞的不实报道总想插话纠正。后来见缘义完全信任胖妞说的,也就随他去了。不知不觉间在胖妞不停地絮絮叨叨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接近晌午,被子里的我还光着身子。缘义和衣靠在床沿,胸口抱着我的宝剑,右手隔着被褥与我左手轻轻触着。一夜没好睡,就这样陪在我的身边。我一阵激动,伸手将缘义拉进被褥,抱着他一阵调皮。缘义被我惊醒,一开始迷糊里有些慌乱,后来清醒了,见我撩拨也跟着回应,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脸上带着喜悦,双手与我紧握,鼻子轻微摩擦,嘴里笑出声来。不一会儿,听到门外有一点响动,马上一骨碌爬起下床,顺手将衣裤丢给我,自己跑到门边听了一下打开房门。对外面说我已经醒了,去准备点吃的,接过一盆热水与洗漱用具,再次把门关好插上门栓,端着水盆到我身边,拧干了毛巾,左手蘸了点水在我脸上抹了抹,用毛巾再帮我仔细擦干。见我右手手指蘸了细盐在牙齿上来来回回摩擦一阵后用清水漱口,感觉很是好奇。等我穿了靴子下床时,也学着我的样子做了起来。完了还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哈了口气自己闻了闻。说了句好干净好清爽,就着我用过的热水,自己也洗起脸来。然后把我摁在镜子前坐定,拿起象牙梳子,有模有样的帮我梳起头来。梳好了盯着镜子发呆,说了句弟弟真是好看,天下没几个女人胜得过,难怪谁见了都会喜欢。只是这么俊美的容颜,会不会引来无穷麻烦,也替弟弟担心呢。要是九哥真为这个对弟弟觊觎,把弟弟伤害成那个方步贞一样,我绝不会放过他的。我转身安慰缘义,右脸正好擦着缘义左脸,一开始缘义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了退,马上又变得热切起来,主动靠过来贴上,透过镜子看得出脸色红红的竟然也会害羞。我对缘义说我不会与九哥做那些勾当的,虽然很好奇南朝男风,要自己以身相式,却断断不能。缘义提起方步贞,我也很好奇他究竟被怎样了,昨天听那顾婷语焉不详,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见缘义好想知道,开口好奇问了起来。一开始缘义不肯说,见我真的不懂,就把胖妞对缘义解释的告诉我听。说胖妞认为,为了一个男儿身好方便留在女眷内室,那个顾先武应该像是给战马去了雄势一样,将方步贞那里给割了。我一下子想到了宫廷里的太监,脸色转白,既替方步贞难过,也替九哥怀恨,顾婷的哥哥这么做也太残忍了。心里一下子对南朝士大夫文人们表面的谦恭优雅显露憎恶,骨子里如此肮脏不堪,还不如我们北方人坦荡直率呢。缘义见我情绪不对,小声宽慰我别去想那些了,有他在,谁也不敢对我下此毒手的。见缘义说得恳切,我嗯了一声站起来,推开房门,在阳光下舒展起身子来。只要有缘义哥在,我觉得异常安全。
今天的膳食简单多了,因为已经晌午,两顿并了一顿,除了两盘炒菜,还有几碟小菜。主食更是清粥米饭蒸笼里的包子一起上,显得不伦不类。但非常时期,能这样将就已经很好了。尤其是看缘义哥吃得很欢,心里也没了本就只有一星半点的不快。吃到一半忽然想起胖妞,这个吃货怎么吃饭的时候还不出现。缘义告诉我,胖妞昨晚就出去了,说要以防万一。她看中了小院后面的一座山,在山上打洞呢。昨天见那个混元子实在了得,这次非要好好做个防御工程。好在胖妞本是一只仓鼠,打洞天生喜欢。而且这会儿城外还有叛军,就算为了躲避战火,胖妞这样做也是对的。只是胖妞还没回来,一则有些牵挂担心,二则也怕这个馋虫胃口太好,我与缘义吃了一盘荤菜,喝了点粥与几个包子,将所有的素食全留着等胖妞回来用。
吃完饭,我与缘义在小院里巡视了一遍。发现虽是小院,其实面积挺大的。北面空地上种了十几棵大树,树与树之间一条小溪穿过围墙,蜿蜒流淌着为南面的水池提供水源。再从花圃的右侧化作一条溪水,再次穿过围墙,汇入外面的河流。围墙下过水的地方有铁栏与渔网,既挡住了河水里的杂物,也防范了有人从水里潜入。有缘义陪着,又有暖和的秋阳照着,我心里很是安逸。就这条水系,已经让我对南方人的精致赞叹不已。情不自禁吟诵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片段。‘缘溪行,忽逢桃花林......'。缘义见我摇头晃脑的陶醉样,好奇问我在说什么。我简单将桃花源记的故事与缘义说明,只听得他也无限感慨,赞叹说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缘义与我一起住着,那才是真正的安逸安全。可惜那只是一种向往,我心里明白,我们就算靠风铃的能力来到了江南,但是追杀者却嗅到了气息已经尾随而至,这样的逃亡哪天才是个头啊。
缘义见我情绪波动,拉着我的手对小院又巡视了一遍。他说小院太大,真要有叛军进攻或追杀者闯入,仅靠目前人力根本防不胜防。但缘义说,他已经观察好了几条撤退路线,就算他们从不同方位进入,缘义也有办法护着我逃出小院,奔向小院北面的那座山头。只要胖妞将洞窟打得四通八达,躲进炕洞后,一时半会儿,敌人也奈何不了我们。虽然我在缘义的安抚下心情又好了不少,但毕竟还心事重重的。在听了缘义的介绍后,忽然一句话脱口而出:“炕洞虽然四通八达出口很多,但一旦被发现后躲在里面,却也作茧自缚成了瓮中之鳖。有一点倒是好的,也算提前造了个迷宫墓道,死在里面也省得曝尸荒野了”。说完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别一语成谶,好的不灵坏的灵,最后我们真的死在胖妞的老鼠洞里。可真要那样,又何尝不是好事。既能留个全尸,又能与这纷繁的世界彻底告别。心里虽然能自我安慰,可想到这里,我没出息的眼泪却自己流了出来。无端端的自怨自艾下,竟然轻声抽泣起来。
缘义见我难受,心情也被带坏,默默地陪着我,任凭我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肩头。右手不停地轻轻在我背上抚慰,脸蛋与我轻轻摩擦,抱紧我坐在水池的亭子里不发出一点声响。很久很久,见我停止哭泣后,才用袖子帮我擦拭一下,用力将我的脸压在他的胸口。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们趁乱逃跑吧。反正追我们的人还被困在城里,一时间也追赶不上我们。而且那个九哥总让人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他就本能地厌恶。留在这里也是他人屋檐下,自己的命运完全操控在别人的手中。哎!但弟弟你出身高贵,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真要逃亡后过那些山野村民的生活,确实也过不惯。我什么都听弟弟你的,不管弟弟如何抉择,我都毫无怨言。就算真的逃不脱命运安排,能为弟弟而死,我心甘情愿。有我的尸体替弟弟盖着,阴间里也好让弟弟暖和点”。说完,将我一把抱起,托着双腿骑在缘义肩上。说了句只要还活着,我们就开开心心每一天每一刻,别去想那些无法预知不能把控的未来吧。然后驮着我,在花圃里走着,嘴里说弟弟可比这些花好看多了。说完也不顾在门房里下人讶异的眼神,就这样载着我出门,去北面山上寻胖妞去了。
这山并不远也不高,听门房里下人讲叫湖山,郁郁葱葱的,即使到了中秋,山上依然一片生机勃勃。缘义拉着我穿行在山上小路间,凭着打猎的经验,发现了一堆新土。再沿着新土摸索了一番,很快找到了洞穴的入口。洞穴很深,曲曲弯弯的还有岔路。我们没有带照明工具,缘义怕里面太黑,别迷失在了岔道中。喊了几声胖妞不见回音,就拉着我走了出来。帮我拍干净身上沾着的尘土,索性爬到山顶,临高望远,欣赏起周围的风景。湖山下农田里一色的稻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金黄色的波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里面间杂着几个村落,农人们正有序的在劳作着,一点濒临战争的感觉都没有。湖山西面远处,是绵延的山头,在西南面近处,还有一座与湖山一样孤零零的山,样子有点像狮子。但山上青石裸露,远没有湖山来的充满生机,缘义告诉我胖妞很会选择,也只有湖山适合挖坑打洞。湖山的东北面就是虎丘,山不高,却也充满生气。九哥曾说过,那是吴王阖闾的坟茔,时光荏苒,现在成了一处景致,很多文人喜欢前去游玩,周围成了一个自然集市。毕竟离得远了,虽然看不真切,但看过去还是有一股股袅绕的轻烟,判断上山里有香火旺盛的庙宇。湖山北面不远,一条大河蜿蜒着从西向东,拐了一个弯从陆宅那里经过。再往前来到一座水城门,河道分成三股,一条由北向南再折成东西方向,与另一条平行着缓缓流向苏州城里。一条细小一点的流进水城门去,门上依稀刻了三个字‘铁岭关’,还有几面旌旗在风里飘扬。河面上跨着两座石桥,虽然离得远了,但红色的字体很简洁,好像一座是江枫一座是渔火。河里停满了往来的商船,估计是商人们怕卷入城里的国家内讧,结伴在此处避风观望。两座桥的中间东面,黄色的墙体里,耸立着一座佛塔,寺庙里现在正传出几声鼓点,敲破了湖山山头的静谧。
我听到鼓声,知道时间已经傍晚了,神游的魂魄回到身上,有缘义领着慢慢下山回到小院。一进院门,下人就禀告说方步贞来过。见我不在,留了几句话让下人传达,很快离开处理其他事情去了。经下人传达,我基本知道了目前的战况。由于嘉兴方向来的叛军人数不多,晚上偷袭葑门受挫后,就驻扎在了城东南。既不敢甩开苏州城北进后向西攻击常州,又不甘退兵回到嘉兴。就这么耗着,一面匆忙打造攻城兵器,一面反复派人进城,想说动太守加入他们一方。太守也没做好反击准备,双方各自虚以委蛇,都在争取时间部署。步贞与顾家已经取得联络,顾陆两家在太湖边已经结集了五六千人。顾宪成率领征集的渔船带着三千多顾陆两家临时水师,也从东山附近出发,穿过太湖去逆袭嘉兴了。其余的人也开到苏州城西南扎营,与城里形成掎角之势,只等陈蒨大人率军到来,就可将东路叛军歼灭在苏州城下。听到这里,我不仅对目前形势放心下来,而且对九哥的谋略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当初姐夫也有这般雄才伟略,我又何尝不想与高家一争胜负。可惜姐夫只是个军人,一点政治头脑也没有。既不传檄天下学城外叛军赢得道德制高点,也不团结融合更多的同盟军,事情还没半分眉目,反倒为了争权夺利,自己人多次内讧。更做事拖沓,准备了近十天,对匆忙征集的近万农民不加训练。连近在咫尺,本已弃城而逃的汝南都未予占领,纯粹就是一场闹剧。要不是我最后毅然解散军队,大家只能等着高家前来剿灭。那时候不仅全没生路,还要连累那么多不情不愿的百姓跟着枉死。还不如趁着高家招讨军队没到,大家各自亡命天涯,还能赌一把生路。当然我对姐夫临危难断也极其不满,能原谅他事情突发时对我的疯狂伤害,却不能放下他对我人格的极尽侮辱。即便高家也是一批草包莽汉,侥幸让姐夫成了大事,我也只是一个傀儡。而且姐夫那个凶残只会比高家有过之无不及,到时候僭越还是小事。姐夫要是兽性发作,对我真的做出那些苟且不齿,传到天下人耳中,那我们元家清誉尽数毁在我的身上了。这时忽然想起,后背还虚汗直冒。再看嘉兴叛军已然速度快捷,却也失去先机,顿兵坚城,给他们的命运只是兵败身亡。要成大事,仅靠姐夫那个草包与我这个幼稚的怂货,只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要是当初我身边有个九哥,还有像他叔父太守与顾先武混元子这样的能人,现在我至少应该在洛阳登基与高家分庭抗礼了吧。可心中也有一丝疑惑,为什么南朝能人如此众多,可几百年了却从未北伐成功。大概真是如姐夫说的,南方人耽于安乐,只求自保吧。
这时我与缘义已经回到房中,下人拿来简单膳食,又递给我一封信。信是九哥写的,内容不多,写得也匆忙。说了些对我照顾不周后,要我最好住到陆宅里去。含蓄说城里现在因备战会有很多疏忽,追捕我的人有可能趁乱已经出城,陆宅里家丁众多,他们也不敢贸然下手。实在觉得不安全,让步贞安排好索性进城来。有九哥护着,更没人敢对我不利。结尾说九哥一切安好不用担忧,静候九哥破敌佳音。看完我又是一阵唏嘘,见缘义很好奇信的内容,等下人离开的时候,扼要跟缘义说了一下。虽然我对九哥的暧昧也心有揣揣,但对他溢于言表的真心关怀还是感激万分的。只是下午听缘义对九哥有些介意,才将内容说了想让缘义别对九哥多生误会。吃饭的时候,见胖妞还不回来,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奇迹般的遭遇以及十几天的照顾陪伴,我的心里已经将这只老鼠当成了自己的姐姐。虽然知道胖妞非常能耐,但已经一天没见了,心里的牵挂汹涌而起。即便饭菜可口,吃的时候却索然无味。现在看不到胖妞吃饭时候的馋相,还真的不适应了。
缘义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我是在担心胖妞。宽慰了我几句后,问我是去陆宅还是进城。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说了句等胖妞回来再说吧,一个人起身来到水池边,眼神空洞洞的发呆。看着渐渐升起明亮的月光投射进了水池,荷叶摇曳形成的涟漪中,似乎有无数个胖妞闪烁的眼睛,牵挂的心情愈发迫切难熬。 ··
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六章---韩子高
胖妞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疲惫睡下。她依旧吃得很欢,语速很快,嘴巴不停。胖妞先说了在湖山挖洞,她打着打着异常兴奋,顺着山腹中一条裂隙一直往下往前,钻出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快到了西面绵延的山地。听人说正对面的叫天平山,山上石头奇特,一块块都自然向上拱起,很像大臣们上朝用的笏板。在那里胖妞流连了很久,想好了继续在那里挖掘的地方与方向。这时候缘义提出来是否趁着城里城外正准备打仗,不如我们趁机溜之大吉。既然城外军队围困不严,城里与外界出入通讯如此便捷,缉捕我的人也很容易打通关节出城来追杀。而且刚才我睡下的时候缘义巡视了一遍,总感觉小院周围有些异常。缘义这么一说,胖妞也跟着附和,她也在回来的路上觉察出了确实小院外有人埋伏。一开始以为是多事的九哥或步贞布下的眼线或侦察保卫者,现在想来肯定是那批北方来的杀手。可能他们还没做好周密准备,但时机一到肯定会突然发难的。昨晚城里他们就敢准备动手,现在我们人在城外,更是少了顾忌。既然替九哥他们出城传递消息的事情已经完成,不如就此告别算了。九哥看似对我很是友好,一来人在城中,突发意外救援也鞭长莫及;二来谁知道对我心里存着什么念头,万一对我不利,可比追杀者危险百倍。好在现在走也说得过去,写一封书信下来就此作别,彼此心里留一份好感念想,以后即便再见,也还能保持一份友谊。
经过缘义在旁反复劝说,我的心里也动摇了。虽然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能过上锦衣玉食,这对我来说很是受用。但被胖妞那么从旁一说,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免也对追捕我的人心存畏惧。双方正在打仗,九哥也无法真正保护我。就算进城去躲避,军国大事一大堆,九哥不可能事事周全。为了自身安全,也为了缘义胖妞少些担忧,临时躲避一下总是对的。心里有了这个打算后,我提起笔来写了封语焉不详的告别信。感谢九哥对我的照顾维护,现在正是九哥处理大事的时刻,我自己找个更为稳妥的地方躲一躲,免得被追捕者缠上。等九哥扫荡干净叛军,恢复了国家平静,有缘总会再见的。
我在写的时候,胖妞去整理物品,知道我离不开高贵生活方式,不仅把我的所有衣物金银珠宝全带上,连九哥赠我的也一并收在包裹里。写完真要作别,心里又有了一份不舍,看着小院留恋不已。在吹灭蜡烛出门的时候,还借着镜子照了照。看着一身九哥赠与的光鲜行头,内心里不免又有了点踟蹰不定。胖妞见我犹豫,在背后谑虐说,是不是迷上九哥,想做他的方步贞啦。我被她一激,眼里装出发怒的样子,右手高高举起作势要打。等真的落下,只在胖妞手上轻轻一撩。笑着说谁也没有胖妞你与缘义哥对我好,不跟着你们,难道跟着外人吗。等我写完信搁在桌上,缘义已经将小院里留下的五匹马全部牵出。听到我刚才将九哥比作外人,眼里暖暖的。拿起九哥送我的貂裘帮我披好,说了句夜晚寒冷,外人的厚衣服还是可以避寒的,说完开心一笑扶我上马。与胖妞一前一后保护着,打开大门,对两个下人知会一声,借着月色一路向南,绕过苏州向未知的黑暗中催马狂奔。
我们一路毫不停步,最开始的路也比较熟悉,所以跑得很快。等越过越溪折向南面,那里水网密布,月光下极易迷路。而且这一片都是陆家顾家的地盘,黑暗里不时会有几个武装的乡农突然跳出盘问。胖妞拿出顾先武与陆祥琪的名头唬人,乡农们真的以为我们是去南部联络的使者了。这倒是件好事,有他们带路指点,我们少走了不少冤枉路。等天方亮的时候,我们已经出了苏州地界,再往南就是嘉兴了。乡农们给了一些干粮,说他们就护送到此,进入叛军地界以后自己多加小心,说完与我们告别折返回去。
在乡农那里我们问清了基本方向,为避免直扑嘉兴撞上叛军,我们一行绕着太湖往湖州方向折行。跑了一路,马匹与人也都疲劳了,本来准备换乘的马匹,因为要让乡农领路,也给骑得直喷响鼻。等到前面有一个大土墩,土墩上林木茂盛,缘义提议在此下马休息。我已经困了一夜,再加骑马奔驰劳累,一下马就想好好睡觉。胖妞怜惜我这个无用的弟弟,在缘义拴马的时候,将我抱在怀中,倚着土墩向阳的一面坐下。用自己肥硕暖和的身体给我当床,一面还哼着催眠小曲。我舒舒服服的躺着,听着胖妞轻声哼哼,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睡梦中我来到了一片泽国,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身子在车里一颠一颠,眯着眼睛看湖岸附近微风中摇曳的芦苇。芦苇之外,水面波光嶙峋,不时有鱼儿窜出水面凌空一跃,舒展着优美的姿势,扑通一声回到水里。远处几点船帆逐渐向岸边靠近,船上传来一声声吴侬俚语的渔歌,虽然听不太懂,但声音高亢婉转,听来煞是提神。忽然渔歌里响起了一片丝竹之调,一艘大船凭空出现,船上歌舞曼妙,热闹非凡。我痴痴的盯着船上一众红男绿女,心里非常想登船一聚。尤其是楼船上看不真切的几位公子似乎在向我招手,邀请我一同饮酒作乐。我正要跨步下车向游船走去,十几骑人行色匆匆地从我车边越过。马蹄声犹在耳边,却突然折返,又朝着我的车子围拢过来。刷刷刷拔出武器,狰狞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与贪婪。忽然胖妞出现在了梦中,对我拼命摇晃。我在梦中晕头转向,将梦境完全摇晃干净。再次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土墩上,胖妞正拉起我抛向马鞍,旁边的缘义一脸紧张,拔出刀来护在我的身边。
我定睛一看,不远处官道上十几个骑着马的人正以扇形向我们围拢过来。手里都拿着武器,领头的有点面熟,仔细回想后吓得魂魄出窍,那不是太守府里要悬赏捉拿我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碰上。这时我已经彻底清醒了,握紧缰绳拔出宝剑,与缘义紧紧靠着。胖妞护在我们身前,神色虽然紧张,但并没有慌乱。一直注视着前方渐渐围拢的追兵,似乎在做艰难的决定。
这时追兵领头的与我只有五六丈的距离,见我们插翅难飞,脸上轻蔑地一笑,用刀指着我说道:“元逆若祥,速速弃械下马,看在你本是王子,自己绑缚了,跟我回去交差。不然身首异处,对你我都不好看”。说完等着我丢下武器。他身边晚上陪同一起觐见太守的那位副手这时有点迫不及待。见我还在犹豫,下马朝我笃定地走来。嘴里说道:“你以为自己行踪诡秘,其实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看你这个怂样,为啥奔逃到了这里不走了。是不是一身细皮嫩肉受不了颠簸,非要休息一下。还是自认为安全了,忘了自己正在逃亡。我看是逃得绝望了,索性在这里等着,将一场富贵送给我吧”。说完哈哈大笑,肆无忌惮地走近,想把我从马上拉下。
胖妞还在犹豫,缘义发一声喊先冲了出去,挥刀就朝那人面门砍去。那人一个侧身避过,出拳在缘义马肚子上狠狠一击。马匹受不住疼痛,嘶鸣一声硬生生倒在地上。缘义反应奇快,在马倒下瞬间,双腿虚空一踢,左手一撑滚向右侧。急忙爬起来,见那人对他视若不见,径直朝我走来,奋力跑了几步,卯足了劲挺刀合身扑向那人。那人看也不看,听风辨音闪过缘义的扑击,右脚脚跟抬起往后一踢,正好踢在缘义左胸。那人力量奇大,缘义一阵剧痛倒在地上向土墩下滚动,还没滚出多远,就被也下马围上的敌人摁倒缴械生擒。缘义还在无畏的挣扎,很快手脚就被紧紧绑缚。回头想冲我与胖妞呼喊,嘴巴才张开,也被那些人迅速用布头压着在脑后打了个结,嘴里只剩下呜呜呜的叫唤。
事情都在一刹那之间,我被眼前场景看得蒙了,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只是转头悲哀地看向胖妞。对那个力士向我伸过来的蒲扇般大手,已经无从抵抗,心理上早就没了还想挣扎的欲望,万念俱灰。握着宝剑的手主动垂下,叮当一声,宝剑掉在地上。这时胖妞终于鼓起勇气,摇身一变成了个巨大的老鼠。一把抢过我就向后退,踢飞了几个围着的抓捕者,问了我一句是不是真的不能操控风铃,转身抱起我准备突围。那个领头的似乎早有准备,一个纵跃就到了我们身前。手里不知什么东西频频向胖妞甩出攻击,胖妞目标太大,尽管努力闪躲,还是被几个击中了。只见胖妞发一声喊放下我,伸手掏出我的风铃。就在将要逐渐缩小的当口,把风铃挂在了身上。然后开始变得力量奇大,忍住背部的剧痛,施展妖法与那领头的战在一起。这次的追捕者肯定有备而来,领头者不仅懂得如何克制胖妞的妖法,而且身手敏捷,战斗力还在刚才击败缘义的副手之上。胖妞将将能够自保,但因为放心不下我,且战且退的时候,依然与他奋力纠缠,总想回来将我再次抢到。两人从地上打到树上,出招都迅捷无比,看得我眼花缭乱,直为胖妞安危担心。
此时那位副手带了几个人早已来到我的附近,见我根本没打算抵抗,一把抓起我丢给了手下,很快将我如同缘义一样五花大绑起来。然后他抽出一根铁鞭,从旁协助对胖妞实施包夹,招式狠辣力量奇大,好几次胖妞都被击打到。但胖妞虽然负伤,意志却十分顽强,明知不敌两人联手,依然苦战不退。我已经万念俱灰,眼看胖妞形势危殆,哭着求胖妞赶快逃跑。胖妞哪里肯听,只是更加疯狂地与敌人周旋。几次要咬住风铃,却又犹豫着放弃,但与对手的打斗却也更加激烈。胖妞忌讳杀生,而且戾气已被主人磨尽,就算攻击看似凌厉,但始终下不去狠手。这样下去结局必将是被人制服,而且胖妞是个妖怪,领头的不会给她生路的。我再次哭丧着叫胖妞快逃,怕她听不进去,叫她赶快去找自己的主人。这时候看着我的人给了我一巴掌,团起一块脏布头塞到了我嘴里。胖妞听见我提醒她回去叫主人来帮忙,一时心动,开始且战且退。领头的哪里肯将胖妞放过,一路追赶,那架势是非要将胖妞赶尽杀绝。虽然不能说话,而且布头的臭味令我异常恶心,但看着胖妞始终落在下风,心里焦急,毫无顾忌地在押着我的人身边哭泣起来。
这时候,土墩外的官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踏出的尘烟由西向东渐渐临近。等到了土墩下,我看得真切,是一色的铁甲骑兵,领头的一位金盔金甲,脸部还用护罩罩着,一双眼睛里透着淡定从容。他左手勒住缰绳,右手一挥打个手势,他手下的兵丁抽出武器,结成战阵向土墩靠近。副手见胖妞不敌,早晚会被击杀,看着新出现的军队对他们摆出进攻架势,转身来处理这突发情况。奔到最前,高声呼喝道:“来者何人,我乃大齐国使者。不管你们是去增援还是解围,各干各事两不相干”。说完带着手下围在一起,我与缘义也被推搡着站了起来,一左一右被副手护在身后。
那位金甲军官挥手命令军队停止前进,身后一人扬起了一面战旗,旗上一个韩字迎风展开。他推上护罩,一张俊美无比的脸蛋露了出来。加上一身金甲,我抬眼看去,当真是英气逼人。他马鞭一指,颐指气使命令副手闪开,要与我说话。我两从未谋面,但一见之下就感觉无比亲近。而且我正身在危局,对这突然出现的变化,心里升起强烈的求生欲望,扭动着身子,想脱出控制。副手见我异动,赶忙给了我一个手肘,痛得我眼冒金星冷汗直冒。要不是被他手下押着,早就在地上翻滚了。副手手握铁鞭高声警告道:“这位是大齐国缉拿要犯,闲杂人等休要觊觎。我们河水不犯井水,韩将军行个方便,以后见面便是朋友”。说完铁鞭护在胸前,等着对方回应。韩将军盯着我看了很久,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忽然他左手将护罩放下,右手向前一指,他手下骑兵接到命令,夹了夹马肚子对我们发起了冲锋。
副手显然也没料到,被打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几十骑已经近在眼前,正挥刀砍向他的面门。副手动作奇快,就地一滚闪到一边。爬起来正要再次交涉,发现自己的手下大多已被杀掉。变起突然,副手也来不及多想,双眼暴凸,挥鞭就狠狠砸向周边的军人。那些军人训练有素,一开始被副手击倒了两匹马,马上知道是个劲敌,十几个人下马拿出盾牌将他围住,其他人挺着长枪在外围伺机刺杀。等追杀者被杀个干净后,更是全体向副手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插翅也难突围。但副手异常顽强,一人独斗一群包围者,脸上毫无惧意。挥鞭的力量奇大,一声声刺耳的铁鞭盾牌撞击声传来,震得我耳膜生痛,脑袋发晕。好在我与缘义已经被韩将军抢出了包围圈,不然真会被卷入战局意外伤到。
副手顽抗了一阵,对方军队攻守有度,合力将他逐渐拖垮。正在副手一个愣神,他身后三支长矛猛地刺穿他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地上。其他人一拥而上,夺下他的铁鞭,押着他的双手来到韩将军身边。副手也够顽强,重伤垂死之际,依然神勇无比,挣脱了士兵,向前跑了两步,发一声吼,挥起拳头打向韩将军。韩将军出手也快,一杆银枪迎面刺出,穿透了副手的胸膛。副手受此打击,力量瞬间消失,嘴里喷出几口鲜血,临死对韩将军问道:“这是...这是为什么”。韩将军推起面具,嘴边挂着冷笑,轻描淡写地指了指我对他说道:“因为这位公子身上的貂裘是我兄弟的,我想这应该足以让你死得瞑目了”。说完银枪往前一送再快速抽出,随着血线飚出,勇猛的副手睁着死鱼眼倒了下去。
韩将军对手下一个眼神,然后对我说道:“朋友,骑上马跟我走”。说完骑着马悠哉地回到了官道。骑兵们解开了我与缘义的束缚,检查了一下十四具尸体,草草丢在土墩的一个沟里。牵上那些马匹,很快整肃队形回到韩将军身后,向苏州城方向前进。我与缘义也上了马,招呼胖妞回来。领头的追捕者远远看见这里的突发情况,早已明智地放弃与胖妞纠缠逃之夭夭了。胖妞也在观察形势,见我们对她招呼,飞速地跑过来与我们汇合。气喘吁吁里,脸上讶异中带有掩不住的喜悦。见我不说话,也闭口不问,跟在缘义身后,三骑马一同奔下土墩,赶到韩将军身边放慢速度,与韩将军并驾而行。
韩将军见手下兵丁也快集结完毕,开始领着我小跑起来,回身问我与陆祥琪什么关系。我斟酌了一下语句,尽量简洁的说了与九哥偶遇彼此欣赏。后来苏州城被围,我做了联络工作,让陆家顾家等大家族组织民间武装,策应苏州城的防御。现在顾先武已经于两天前对嘉兴逆袭,其余的武装也开赴苏州城下西南角扎营,与城里遥相呼应。这时军队已经跟上,前进速度开始加快,韩将军一面说我们本来从苏州城方向而来,让缘义与胖妞在前领路。一面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并遭遇意外麻烦。我不善说谎,本想开口说是来迎一迎陈太守吴兴军队前去苏州解围的,但话到口边还是咽回了肚子,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将事实交代清楚。说自己是弃战逃亡,很对不起九哥的信任,而且还被追捕者撵上,如果没有韩将军援救,这时已经被押往北方明正典刑了。说完脸上羞愧,不敢看向韩将军。
韩将军听完恍然,回头见我羞臊得无地自容,推起面罩看向我,俊美的脸上双眸闪耀,嘴角微微上扬,轻声暖暖地说道:“小兄弟很诚实,不用羞赧。你已经完成了九哥联络的任务,没什么可自责的。反倒是九哥疏忽了,在这突发的情况下,就不应该让你离开身边半步。你很勇敢,只是缺乏经验,想到了自己趁乱逃走,却没考虑他们也同样要趁乱缉捕。这次回去后好好跟着九哥,他能保护你的安全。若祥弟弟是齐国的心头隐患,追杀者会源源不绝到来,有九哥这个地方豪强罩着,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叫韩子高,吴兴军的参将,是你结交的九哥的拜把子兄弟,排行十三老幺。你可以叫我十三哥,也可以叫我蛮子。要是若祥弟弟还有复国的打算,那就跟着我,我为弟弟引荐给陈太守。等这次内乱平息,国家安定了,终究是要北伐的。到时候弟弟与我作为先锋立下统一大功,待到那时再分封一个王爵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便不能恢复元氏昔日荣耀,至少能报了你的灭门之仇”。说完,坚毅的双瞳里流露出一份期待。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见韩将军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个杀伐决断异常坚毅的将军。而且看向我的眼神非常真切,一股沉睡了很久的男儿气慨被激发了起来。但想到九哥与太守也提起过那位陈太守,而且在北方也曾听到一些绯闻,判断身边的韩将军就是传闻里的韩蛮子韩子高。心里忽然又无端升起一股警惕,怕那位有雅好的陈太守也将我与韩蛮子同样对待。九哥虽然或许也有此念,但毕竟是谦谦君子。陈太守虽未谋面,但心里认为一定是一个专断跋扈的枭雄。如果我违拗九哥最多是两人缘尽的话,那么逆了陈太守的心意命运就难测了。想到这里心里踹踹,才燃起的雄心又被自己摁下了。可看着俊美胜过女子的韩将军,又很好奇他是怎么死心塌地跟着陈太守的。战场上的英武与想象里的阴柔完全没有一丝重叠,要不是亲眼目睹刚才韩将军冷静残酷的杀戮,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韩子高见我犹豫不决,也不来催促,说了句“快过吴江地界了,离叛军已经不远了,若祥弟弟再与我详细说说战场情况吧”。转移话题,避免谈话出现尴尬冷场。我对战场布局并不十分精通,除了将所知道的原原本本细细讲出来,也没个带主见的判断。正不知道是否帮上了韩将军,韩将军反倒为我分析起来。既然陆家武装能将我顺利护送出境,说明叛军后防及其疏忽。如果韩将军判断没错,现在顾先武奇袭嘉兴应该已经得手,最不济也能将留守的叛军拖在嘉兴城里。陆家能当晚就组织民间武装,说明那些大家族时刻准备应对突发事件。要不是九哥已经成了十三太保为陈太守效命,江南大士族关键时刻站队偏向哪里,确实有扭转乾坤的巧劲。如果他们与萧家合流,那现在就不是叛军顿兵坚城,而是两家合兵一处。凭九哥的能力,兵锋已经到了润州一带了,京都建康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而现在能连夜在城西南扎营,说明叛军只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懂得攻防之道。陈太守判断没错,仅凭我带的一百多骑兵配合,就能扫荡尽东南方向的叛乱。而陈太守指挥主力斜插建康,不仅能安定朝中局势人心,也能对江北首鼠两端的一帮酒囊饭袋及时震慑。而且建康有了这一支力量,大司马也能安心西征,将荆州叛匪阻挡消灭在安庆以西。现在攻守易势,苏州城下的叛军几近心理崩溃。如果九哥足够果毅,现在应该已经在城下开战夹击了。我们加快行进速度,争取赶到战场,对叛军突然最后一击。说完,右臂一挥,领着百十骑精锐加快速度奔赴苏州。
离苏州城越近,喊杀声越是清晰嘹亮。虽然双方在城南打得胶着在一起,但细听之下就明白,带有吴中口音的一方更显亢奋。韩子高命令部队摆出战斗队形,自己策马上了一个土墩。我与缘义胖妞也跟着上去,根本看不懂几里之外双方交战的阵势。韩将军一面认真观察,一面简约与我解释,说交战双方兵力差不多。出城迎战的苏州军队约有四千人,他们布阵严谨战法保守,各方阵轮番前插,看似并没有对嘉兴兵形成猛烈攻势,但却在逐渐拖垮嘉兴兵的体力。现在嘉兴兵运动速度明显已经放缓,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坚持不住。城内应该还有千人以上的精锐,只等嘉兴兵阵型散乱,就会对他们发动总攻。由西向东夹击的顾陆联军,阵法稍显稚嫩,但他们选择对嘉兴兵拦腰截击,说明指挥官判断正确。嘉兴兵之所以能对顾陆联军略显优势,一则常备兵时常训练经验丰富,二则那也是嘉兴兵手上最强也是最后的预备队。顾陆联军苦战不退,就是要拖住这支精锐。从战斗状况分析,双方已经缠斗了两个时辰。匆忙组建的顾陆联军能坚持到现在,也说明不仅指挥官沉着冷静,士兵也勇猛膘捍。再坚持一个时辰,战场形势就会翻转。我们马上投入战斗,斜插进嘉兴兵两个阵营的结合部。只要撕开一个口子,他们就会阵形大乱。即使城里没有强大的预备队,现有兵力也能将城外叛军打个稀里哗啦。韩将军要我留在土墩最高处,留下三面战旗作为迷惑。自己率领全体骑兵,先从南面绕过土墩,瞄准两个对方方阵的结合部,就发起了冲锋。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将我站着的土墩都掩在了尘霾之中。
我按照韩将军布置的命令,让力气最大的胖妞拿稳陈蒨太守的大纛,缘义拿好韩将军的战旗尽力挥舞。我自己也拿了一面红旗,骑在马上来回跑动。虽然离叛军还很远,但被战斗场面激发,口中也不停地呼喊叫嚣,期待给敌人压力。随着韩将军去远,尘霾渐渐散开,我看得清清楚楚,嘉兴兵的背后一片混乱,两个阵营之间逐渐脱节。百十骑骑兵有如天降雄兵,虽然人数不多很快淹没进了敌军阵营。但左冲右突之下,左近的敌人纷纷散避。几个来回后,阵脚终于松动,本来淹没的骑兵,就像一把尖刀,正在不停地撕裂着嘉兴兵摇摇欲坠的防线。这时苏州城蟠龙门上鼓声大作,一队队充满体力与斗志的士兵蜂拥而出,将面对城墙的嘉兴兵快速向南压缩,几乎失去了还手招架之力。向西驱赶顾陆联军的方阵想分兵回防,却被鼓声激起无比动力的顾陆联军紧紧咬住。不仅根本来不及对主力施救,而且因为自己攻防意志的犹豫,不久也在顾陆联军反击下,阵型彻底崩溃。两个散乱的阵营杂乱的挤在一处,最靠外面的敌人纷纷倒下。在冲锋的号角中,敌人的鬼哭狼嚎,更激起了苏州兵嗜血的本性。随着韩将军挥兵投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旗鼓相当的鏖战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拥挤在最南面的敌军,终于意志崩溃。发一声喊,转头没命地向南奔逃。
见嘉兴兵已经溃散,韩将军快速撤离主战场,对往南逃跑的残兵一路掩杀。借着骑兵的优势,很快将敌人撵上。他们还没逃过我站着的土墩,前路就被韩将军堵住。韩将军一面挺枪刺杀,一面高呼降者免死,弃械跪与路旁。他手下骑兵也跟着纷纷呼喊,声音很快传到战场中心,苏州兵与顾陆联军也跟着呼喝。很快所有活着的敌人都纷纷原地跪下弃械投降,等着涌上来的胜利之师将他们押走集中。有几个战将还想侥幸突围,但孤单影只独自为战,很快被追兵砍于马下。也有些杀红了眼的军人,可能自己的战友亲人刚才死于双方鏖战,这时候戾气上涌,依然对放弃抵抗投降了的士兵砍杀。要不是被军官及时制止,才投降的敌人会再拿起武器继续抵抗。虽然胜负不会被改变,但双方死伤也会更惨重。缘义看着如此惨烈的战局,脸上掩不住的亢奋。要不是手里拿着大旗,恨不能马上冲下去也杀上几个。此时在我眼里看到的缘义眼冒精光,大有韩将军的风范。只是我内心对这并不欣赏,刚才还在努力呼喝的自己,现在看到战场上的尸横狼藉,渐渐没了声音。心里一阵悲悯,竟然对敌人心生唏嘘。我明白自己是个心软的人,也知道这在他人看来就是个懦夫。所以我更觉得解散汝南军队的决定是对的,不然今天嘉兴兵的惨剧,也同样会发生在我的身上。知道自己面对战争的心态后,我也更意志坚定了。出发时韩将军邀我一同北伐的提议,现在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我只想好好的活着,过安逸和平的生活。哪怕再没有锦衣玉食,过普通百姓的粗茶淡饭日子,也是一种满足。我怔怔的看着身边的缘义,不知道他此刻还会不会想陪着我,过那平和枯燥的生活。
胖妞虽然是个妖怪,而且曾经还是个魔头,但我从胖妞的眼神里看得出,她也是个充满同情心的人。面对杀戮,无分敌友,良心上都是一种煎熬。或许这就是懦弱,甚至我没一点男子汉应有的血性。但人与人之间,真的必须靠赤裸裸的武力来解决一切吗。听着此起彼伏伤者的哀嚎,我的心情无比落寞。胖妞见我神色黯然,过来紧紧地揉着我,直到见韩将军在远处向我招手,才催促我下土墩与韩将军会合。嘴里轻声说,等战场打扫完毕后,她陪我来这里给所有亡灵祭奠。到时候或许风铃会得到感应,我能自如操控魔音尸咒。最不济也能给亡灵一点安慰,消弭掉他们的一身戾气与满腔悲愤。我听了胖妞的安慰,转头呼叫了好几遍缘义,才把他从嗜血的亢奋里喊醒。三骑马高举着旗帜,尽量避开官道上横陈的伤者与尸体,回到了韩将军身边。然后与韩将军一起进城,到北园军营补充弹药,人与马一同进食休息。
韩将军问我是否跟着同行,我委婉的拒绝了,直言相告我不是个做英雄的料。虽然祝韩将军早日北伐成功结束战乱统一南北,但我明显不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也就不能陪着韩将军看他扫清寰宇了。韩将军对我的回答并没有表示失望,眼中少有的显出一丝温柔。说:“贤弟心肠软弱,悲天悯人有一股佛性。那也是好事,不必介怀”。说着眼睛看向远方,语速放缓接着道:“我本是一个孤儿,家人都死于战乱。一个人到处乞食,是个无根的浮萍。不过好坏都依赖这身皮囊,除了被恶少欺凌,也靠皮囊救了一命。一次遇见小股匪徒大肆抢劫,他们将所有旅人不分贫富全部杀死。等轮到我的时候,见我楚楚可怜,虽然脸上污秽不堪,却也掩不住天生丽质。竟然大发善心,把我放过了”。停了一停,见我听得出神,韩将军继续说道:“再后来我遇见了恩人陈蒨陈大人,他对我恩宠有加无比关爱。我也对大人真心依赖仰慕崇拜,就这样心甘情愿跟着他,不避世人异样眼光,正大光明的在了一起”。说完,脸上充满幸福与温柔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后来侯景作乱,大老爷挥师勤王,独力击败了强劲的侯疯子,还百姓一个太平。陈大人也协助父亲身先士卒,他的英雄气慨感染我也意气风发。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辅助陈家,先将江南平定,接着还南方一个太平。取代昏聩无能的萧家,再北伐统一国家。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给像我这样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苦命孩子一个美好未来。所以我的选择异常坚定,贤弟既然不愿与我一同奋斗,我也不勉强。但愿我的心愿能够早日达成,那么贤弟也能真正过上安逸生活”。说完拉着我的手一同站起,迎向走进兵营的一众军官。
陆太守虽然身披铠甲指挥了一天,但依然神采奕奕声音洪亮。走过来就抱住韩将军,感谢他及时到来,解了苏州城的危难。将所有功劳全贴在韩将军身上,而且语气恳切一脸真诚。我要不是对陆太守有所了解,根本看不出老狐狸笑容可掬下只是惺惺作态。韩子高是个见惯世面的,当然不吃这一套。跟着虚以委蛇赞颂陆太守站队坚决,指挥平叛章法老辣。没有韩子高,叛军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两人又互相吹捧了一阵,陆太守将军事指挥权交给了韩子高。然后或许真的累了,带了几个随从回府衙去休息。城内城外的扫尾工作与未来军队安排,全交由韩子高处理。
韩子高当仁不让,送走陆太守后回来,与一众军官布置任务。当从九哥那里得知顾先武也与今日午时攻进嘉兴城内的消息,最后一块心中顾虑也彻底放下。韩将军说他不能停留,要连夜出发赶往常州润州。苏州城战事已经结束,抽调两千军队与他随行。剩下的伤兵回军营休息,将一众俘虏羁押在城外顾陆联军的军营。等甄选后重新编入部队,再与剩下的苏州军队一起作为第三梯队跟进。嘉兴城防暂由顾先武接管,要他善待降卒,只将为首逆臣押送来苏州,事后一并押赴建康明正典刑。并要求顾先武向临安绍兴发出公文,告知那些地方政府安定民心。苏州现在暂时安全,为防不测,让九哥挑选一千顾陆联军精壮作为第二梯队。等韩子高抽掉了常州润州的武装进京后,负责两地的治安。其余顾陆联军,留一半协同守城与看押战俘,其余的送伤者回家养伤。至于抚恤方面以及粮草供应,还是交由陆太守具体安排。
韩子高简明扼要布置完毕,拉起我的手送到九哥手里,笑着说:“我这就完璧归赵,若祥贤弟人不错,九哥好好善待”。说完右臂一挥,骑兵整装上马。韩子高抱拳对一众军官团团施礼,举了举银枪,率领骑兵奔出军营。其他军官也各自散去,分头完成任务,一时间只剩下九哥与我四人,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
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七章---湖山
九哥与我执手相望,心里无限感慨,久久不愿放开。直到混元子领着方步贞到来,才依依不舍的用右胸轻轻撞了我一下走向混元子。将混元子带进帅帐时,回头捏了一把方步贞的脸蛋,狎昵中透着关爱与亲密。在听混元子汇报时,让手下人在偏厅支起一只大木桶烧热水。混元子简略的说了一下情况,城里城外现在都已经井井有条。由九哥负责准备跟进的顾陆联军精壮也已经挑选完毕,正在盘门瓮城就地休息。等水烧好后,九哥领着我们一起准备沐浴,将征战一天的疲乏泡一泡。方步贞走在最后,顺手关闭了房门。趁九哥与混元子不注意,将我写给九哥的告别信偷偷塞回给我。我心里一阵感激,回望一眼步贞,在九哥的催促下开始脱衣,顺着扶梯跨进了木桶。
三人在木桶里赤条条的,混元子一身细皮嫩肉,根本看不出三十好几。九哥略显发福,微微隆起的肚皮却也珠圆玉润。我自信自己的相貌肤色,虽然身材瘦弱,但线条流畅优美。只是羞处林荫里的一坨,比不得混元子的细白狭长。与九哥的粗大肥厚相较,除了白嫩之外,根本不在一个尺寸。本来方步贞不想入水,在九哥的催促下,背转身脱干净了,慢慢滑入木桶。我对方步贞格外好奇,细皮嫩肉的背部,有两个诱人的腰眼,浑圆挺拔的臀部不失酥软。纤细的手臂有如凝脂包裹,修长的双腿滑润如链,一对秀足小巧诱人。转过身来,两粒乳头粉红坚挺,袖珍的乳房乳晕红彤,腹部平滑腰间瘦小,完美的弧线将步贞身材勾勒得美艳无比。我忍不住好奇,目光游弋在步贞私处,想看看那里究竟怎样。只见一簇精致的黑毛在水中漂浮,随水波微微荡漾。下面两个肉色蛋囊虽然精细,却也紧致玲珑,至少不像太监吧,还保留了男儿应有之物。只是本该有的最重要男性象征,在那柔软如苔丝的一团里,再也寻觅不到踪迹。这应该就是被那个率奇兵逆袭嘉兴一战功成的顾先武做下的杰作吧,将一位美姿容的少年,终于变成了不男不女。但这依然难掩步贞人间尤物的风采,只是少了那个秽根,终究替步贞可惜。此时我思想开了小差,忽然好奇那位美若天人的韩子高将军是否也是这样,幻想中,我那里无耻地有了反应。
好在九哥及时用脚触碰了我一下,将我神游的魂魄拉回到了身体中。我与九哥对坐,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的脸上羞赧如火烧一般。九哥并没有过多扫视那里,只对我胸口戴着的风铃感到兴趣,问我这是什么饰物。我脸上还带有明显的羞愧,见九哥问起,将风铃拿了下来递给九哥,只说是一个吉祥物,一位异人所赠。九哥端详了很久,借此机会方步贞帮九哥搓洗按摩起来,眼睛也好奇地看着风铃,都不明白那究竟算是什么物件。这时在我右侧的混元子微闭着眼睛,好像说梦话般迷迷糊糊说道:“这叫魔音尸咒,相传是上古时期黄帝近侍莫离的一件宝物。每逢战争,他挂在战车上,左近的死魂灵都会被风铃激发,化作阵阵阴风帮着投入战斗,也算一件神兵。后来莫离失去影踪,这魔音尸咒也消失不见。现在到了若祥手上,确实很有缘分。只是现在风铃不能自动作响,想是被人施了禁锢磨去了戾气。如果若祥真能自如操控,想必天下又有一位新的战神,是福是祸,只有天知道了”。说完睁开眼睛,精光四射地看着我。见我除了迷茫,脸上还有惧意,又将眼睛微微闭上,摇晃了一下脑袋,迷迷糊糊对九哥说:“别碰那东西,这是大不祥之物。只要心生贪念,就会被魔音尸咒的怨气侵蚀,人会变得疯魔无比。若祥心地善良,赠予他的异人只是想帮他度过厄难。但以我微末道行分析,这也只能延缓一下节奏,本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冥冥之中,谁也逃不脱属于自己的命运”。说完,忽然站了起来,擦干身子穿了衣服提前告辞了。说了句留点时间让你们彼此告别,我去太守府帮着处理一些杂事,天明就不送九哥出征了。打开又掩上房门,飘然而去。
等混元子走了,九哥帮我系好风铃,打发方步贞去拿一些送给我的衣服首饰。坐到我的身边,脸几乎贴在我的身上。左手环着我,右手轻轻地借着帮我洗搓,在我周身游动。一面轻柔地问我,知不知道风铃的魔力。我很羞愤也很别扭,每当九哥右手到我紧要处,都会轻轻推开。但又不敢过度反应,怕太过尴尬后九哥恼羞成怒。只能侧着脸尽量避开九哥愈发贴近热乎乎的脸庞,回答说真的不知道风铃作用,就连来历也是第一次听混元子说起。九哥见我不是说谎,放弃了对风铃的好奇。但手上不经意的狎昵依然如故,转而问我这几天过得怎样。我感谢九哥的照顾,纠结的心情下,阻挡的动作极不自然。九哥见我拒意渐渐明显,延缓了轻薄动作,问我怎么会与韩子高一同前来助阵的。是不是心里想着要帮九哥,自作主张去吴兴搬来的救兵。我不善说谎,虽然步贞将我的辞别信偷偷还了给我,但我依然实话实说,将自己如何想趁着战乱一走了之,又怎么在路上遭遇追击以及巧遇韩子高将军,他凭着认出九哥的貂裘救了我说了一遍。九哥听得极其认真,问我为什么危难关头不激发风铃。我再次如实回答真的不会操控,要真有那本事,当年也不会在汝南弃战亡命了。九哥信了我的话,觉得有点可惜。但更关心那位逃脱的领头者,告诉我那人叫封奇潇,会法术熟悉江南的情况。原本跟着侯景,后来投靠高家,是个阴鸷狡黠的投机者。既然他已经逃脱,必会再次对我不利。而且居九哥情报得知,这次封奇潇一共带了二十三人,虽然杀死了十四个,应该还有九个人潜伏在苏州。
我听了九哥说的,心思被封奇潇带走。知道他是个劲敌,胖妞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在苏州还有帮手,安全确实不容放松。正在我全神贯注的当口,九哥不失时机的再次轻薄,等我回过神来,上下羞处都已在九哥双手猥亵之下。九哥还算识趣,我才一反抗,他就快速放开,脸上依然一副关怀备至的神情,也让我怒不起来。九哥问我愿不愿随他一同去常州镇江,这样他可以贴身对我保护。我心想现在九哥就已经对我这般浮浪,哪还敢主动羊入虎口。而且内心也不愿再见烽火,好不容易能安顿下来,还是没出息的在苏州苟延残喘吧。所以一口谢绝了九哥的盛意邀请,哪怕住在小院,也能暂时脱离九哥色迷迷的魔抓。九哥见我不答应,叹息了一声,说他走的时候会叫人假扮我招摇随行,争取将封奇潇诱出苏州,至少也叫追捕者兵分两路分散力量。正经起来的九哥还是非常睿智的,我对他这样的安排毫无疑义真心感激。为怕再待在木桶里还得忍受九哥的上下其手,自己猛然站起,扶着梯子就往外爬。九哥反应迅速,本能地要将我拉回木桶。但忽生犹豫,右手改拉为托,在我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嘴里一句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笑盈盈地跟着我,也起身跨出木桶。
在九哥故意帮我擦拭的时候,步贞抱了一堆衣物回来了。对我暧昧一笑,接过九哥手上的毛巾,替两人擦干身体。九哥拿起衣物帮我穿戴起来,趁机又各种揩油。步贞看似不经意地在旁协同,却总是恰到好处地挡着我双手,不着痕迹地做着九哥的掩护。脸上神色自如,既没有我期待中的醋意,也没有过于无状,这般巧妙地做着帮凶,也令我对步贞刮目相看。这对主仆默契如此,我也平添了几分羡慕与感慨。等一切穿戴完毕,九哥又恢复了正经模样。认真交代了步贞很多事情,也让步贞好好保护照顾我。见我想连夜替战死的亡灵祈祷,安排了几个灵敏的陆家子弟陪护。趁着城里宵禁,让我坐在车里,胖妞与缘义在车外陪伴。九哥一路护送,慢悠悠地到了蟠龙门口。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眼里真情流露。希望我能等着九哥回来,一同过上与世无争的半隐生活。我模棱两可的敷衍了几句,知道分别在即,也不忍过于决绝,看向九哥的眼神也带有真挚的关切。在车里我匆匆与一位身材仿佛的陆家子弟换了衣服,与其他几位陆家子弟打开城门一路南去。胖妞与缘义护着车子与九哥向西去了盘门,替我做着伪装。等军队出发后,缘义胖妞再折返与我会合。
到达土墩,四个陆家子弟在周围警惕地巡视。我团坐在地,摸出风铃缠在手上,闭目调息,脑海里漾起一股悲悯,无声地做着祷告。很快风铃有了感应,呜呜呜的发出悲鸣。土墩边新挖的万人坑中鬼影重重,无数双手破土而出,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风铃里飘出一股祥和的声浪,缓慢而有力地给一众怨灵进行洗涤。很快他们的怨念开始淡化,千百个魂魄一缕缕地飘进了风铃。就连周围隐秘处遗漏的尸体也有了反应,他们自己站起来,摇摇晃晃来到万人坑边,自觉地躺倒在地,被波浪般滚动的浮土掩埋起来。我静静地等待风铃自我平息,等一切处理完毕,东方已经破晓。我与陆家子弟翻身上马,从东面葑门娄门一路绕行到了平门,在他们的簇拥下进了陆宅。步贞见我一夜疲惫,而且胖妞缘义还没回来,说什么也要让我先留在陆宅休息。我无从推托只能答应,但还是坚决不去步贞的房间睡觉。怕步贞误以为我默认成了九哥内眷,要了个僻静的下人居处,实在疲惫至极,很快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噩梦不断,时刻在被人追杀。而且不停被俘,捆得像个粽子。一场场惊心动魄的逃亡混杂着一次次无比沮丧的被俘,呼吸急促眼角含泪身体跟着不停起伏。忽然眼前出现了韩将军的形象,他帮我挥去了那些个追兵后跟着也不见了。接着出现的是九哥,他眼含关切,在为我不停轻轻擦拭。手上动作轻柔却也恣意挑逗,引诱得我浑身燥热异常,口中不由自主轻声娇哼。眼睛色迷迷的顾盼着九哥,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着实令自己也吃了一惊。不知何时我衣衫尽褪,玉体横陈在九哥面前,双乳挺立,羞处勃起,整个一淫荡不堪。此时九哥眼中带有诡谲,身体向我压迫过来,左手将我双臂推着向上压在枕头下,右手向下开始分开我的双腿。忽然九哥右手上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挥向我的私处。我一声惊叫,口中高呼不要,汗津津地坐起,一块湿布从我额头落下。我彻底惊醒,还在不停急促呼吸,脸上大汗淋漓。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将我抱住,我回身一看是缘义,心里一下踏实下来,再次顺势倒下靠在缘义身上。但心里还在回味刚才的乱梦,惊惧的表情引得缘义担心不已。
很久很久后,我用唾液润了润干燥的口腔,轻声问缘义什么时候回来的,胖妞呢。缘义说他们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随着队伍跟在假若祥的马车后一起往无锡进发。到了望亭才从阳山悄悄离开队伍,回到陆家已经是晚上了。见我还在熟睡,不想打搅。胖妞吃了点东西又去挖她的洞了。缘义始终陪在我身边,半睡半醒的看护至今,已经是翌日的晌午了。期间步贞前来看望过几次,见我好像身体有些发烧,本想让陆家丫鬟前来照料,见缘义显得坚决,也就没再坚持。讲完后,缘义去外面要了热水,帮我浑身擦拭了一遍。换了九哥给我的里外新衣,帮我梳好头,扶着我走出房间。一开始在阳光下我还有些犯晕,走路摇摇晃晃,缘义一边扶着一边劝我回去休息。慢慢开始适应,随意在外室走动,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熟悉的假山亭子。
这时四个陆家子弟远远看见也跟了上来,机灵地拿了壶茶与一些糕点,让我在亭子里休息一下垫垫饥。说马上就要开饭了,女主人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前去问询过。见我既然醒了,不如就一同进膳吧。我还是不愿与一众女眷在一起,但既然暂住在了陆家,去打声招呼还是应该的。让一位子弟前去传话,说等她们进膳完毕再去叨扰,我就在这亭子里好好休息休息,恢复一下精神与体力。传话的很快去而复回,还引了两个丫头前来,在亭子石墩上放下几盘精致的菜肴与一壶酒。我怕人多心烦,打发他们也去用饭,只让缘义陪着,随意吃了一点。缘义胃口很好,见我吃了东西精神恢复,将一壶酒都偷偷替我喝干净了。问我今后有啥打算,是不是再择机离开。我想起那次出逃几乎丢了性命,要不是机缘巧合遇到韩将军,现在早就被押着走在回邺城的路上了。此时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追捕者在等着,哪还有勇气随意离开。但内心也怕日久生变,现在九哥不在,问题还好,万一回来后无限纠缠,确实也让我很难应付。缘义见我不说话,自己叹息了一声,说他没用,保护不了我的周全,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不过胖妞已经帮他偷来了一本刀谱,缘义粗略的看了一遍。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可图画逼真简明,也懂了个大概。今后勤加练习,有了真本事,就能好好保护我了。既然我做不了决定离开,为了少些麻烦,最好也别久住在这里,哪怕回到小院,也比在陆宅自由。我见缘义处处透着真情,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决定听缘义的建议,先在小院躲一阵,等我身体好一点,再设法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我两正商谈着,步贞带了几个人从假山下上来,领着我去拜见顾婷。
步贞好像也有心事,打发缘义与下人先走,见四下无人,才悄悄告诉我顾先武从嘉兴回来了,目前就在内堂等候,要我凡事应答小心。我两一路走在后面,悄悄问步贞,怎么顾先武这么快就回来了。步贞说是陆太守的主意,一则怕顾家抢了陆家风头,二则也是不想让地方武装过于招摇引起朝廷警惕,所以让苏州的部分军队前去换防了。顾先武消息很灵通,似乎知道很多我与九哥的勾搭,这次特意来为妹妹做主的,要我千万小心。我当然明白步贞对我误会了,但心里还是挺佩服步贞的大度。不但没有对我有一丝妒意,还非常关切维护。只是步贞也是个半下人,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阻止不了。所以我对顾先武心里也觉得非常害怕,别他一个性起,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下手。到时候与步贞一样,面子问题还是小事,未来如何当真要进退失据无所适从了。
到了内堂气氛就觉得异样,守在门口的是一色的带甲兵丁,想来是顾先武带回的随从。他们粗暴地阻止缘义与陆家子弟靠近,把他们驱赶去了外堂,并随手关上了院门。与其说领着我,还不如说押着我进了内堂,见我与步贞进去后,反身关好了门守在外面。我硬着头皮往里走,见到端坐在正中的顾婷抱拳弓腰施礼。然后转向坐在左侧下首的一位军官打扮的年轻人,作了个揖就要在右侧落座。那个年轻军官忽然发声,语气鄙夷地说道:“陆家越来越没规矩,见了女主人也不下跪,倒真以为自己平起平坐了啊”。话音未落,步贞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嘴里说了句见过大夫人,磕了三个头后,余光瞄向那位军官,见他不发声,只能长跪不起。顾婷还是挺仁厚的,见我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步贞还跪在地上,终于挥一挥手叫步贞起来,对我说了声先生请坐。但下一句让下人奉茶终究没有出口。
我紧张地坐在那军官对面,偷偷瞄了几眼。只见他虎背蜂腰手臂孔武有力,浓眉大眼鼻挺唇薄,冷峻的脸庞上,一双炯炯大眼不怒自威,比起韩子高更像个真的军人。步贞站起后立在我的身后,一时场面冷淡,谁也不再开口。过了一会儿,还是顾婷打破僵局,替我与军官互相引荐,说那就是她胞兄顾先武。我赶忙再次站起,恭敬地对顾先武施礼,怕不小心又违了他的意,脸上不由自主带着谄媚的笑意。顾先武对我粗鲁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鼻子哼了一声,口吻不屑粗暴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南逃的王子?见你细皮嫩肉一副女相,神态娇妍楚楚诱人,哪有一点男人的血性,真是辱没了你先辈驰骋草原的英姿。这次来到江南,是要祸害萧家呢还是陈家,想是已勾搭上了我那不长进的妹夫吧。作为一个王子,不为复国战死沙场已经令人不齿。身为一个男人,却想着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取悦,实在让人恶心。既然你自己不想做男人,也做不成你的王子了。既然我的好兄弟好妹夫也喜好这些腌臜事,那我成全你们,就像当初成全这个站在你身后的黄门一样”。说着目露凶光看了一眼步贞,只把步贞看得双腿发抖。我不敢应对,也不敢坐下,心里面本有千句万句反诘,但对上顾先武的眼神后,马上退缩了回去。顾婷也很紧张尴尬,踟蹰着想说话,却也是话到口边咽了回去,三个人面对顾先武,都像是兔子遇见老虎一般,怂态毕露。
顾先武见我不答,误以为我已经默认,更加不屑地对我说道:“不管你是为了活命还是对我那妹夫有所求。既然你想做女人,就要守了女人的规矩,再不要把自己看做男人。顾陆两家都是体面的望族,就算纳妾也要族中长辈同意。你与那身后人本是男儿身,妾的名分那是休想。为了家族体面,更为了妹夫内眷别被外人风传绯闻,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妹夫手软,自己下不了决心,这个恶人就由我做吧,反正也不在乎多做一次”。说完转头看着顾婷,眼里柔和下来说:“只是苦了我的好妹妹,与你争宠的竟然都是些不男不女的阉人”。
我怔怔的杵在那里,肢体僵硬的一动不动。受此侮辱,心里血气翻涌,恨不得拿把刀将顾先武当场劈了。只是自度远不是顾先武对手,这个想法不过一时义愤。但心里的怒意已经激发,脸胀得通红,却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这时顾婷似要说话,被顾先武挥手制止,两眼盯着我,嘴角上扬,脸上极尽鄙夷,忽然对我大叫一声:“还不跪下谢恩,别再端着王子的空架子!现在跪下求我妹妹,还能给你一个方步贞一样的待遇。再不识好歹,可就真的完全割除,彻彻底底让你做个没有胡须的太监”。说完站了起来,一股杀气跟着向我压迫过来。
我被彻底激怒,忿恨地与顾先武怒目对视,身体因愤怒而颤抖,说话的语气也拔高了起来。开口就说:“士可杀不可辱!虽然我亡命江南受到祥琪庇护感激不尽,但从没有想就此赖着不走。更没你想的那样,还要与祥琪做那些勾当。为了避嫌,我也处处守着礼节,又有哪里败坏了陆家的名誉。我知道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再留在这里也只能给陆家带来麻烦。本想等祥琪回来了再做告别,今天既然你对我如此无礼,我也没面目待在这里了,免得受人闲话。只是你也是个读书识礼的人,出言如此不逊,却也辱没了斯文。今日我寄人篱下,不与你一般计较。临行奉劝你一句,做人做事要留有余地,别以为你们大家族可以颐指气使,朗朗乾坤,还有一个礼字。如此失礼妄为,终究会有报应的”。说完与顾婷施礼告辞,挺胸昂首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步贞想伸手拦我,很快缩了回去。脸上有对我就此一别的安危担忧,但更多的是因我对顾先武愤怒呛声的赞许。离开的时候,顾先武在身后对着顾婷说:“这小子不愧是个王子,到令我刮目相看了。被数落的对,反倒让我对他欣赏起来”。
我气愤地走出内堂,招呼讶异的缘义一起离开。缘义不明所以,只是看到我一脸愤怒,知道刚才发生了不愉快。直到走出陆宅我连马都不骑,才知道我与顾先武闹翻了,也不能再在陆家待着了。一时之间也没个好的去处,缘义建议先去湖山找到胖妞再说。虽然缘义说刚才挺可惜没有带上九哥赠与的东西,但知道我不肯再接受嗟来之食,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但以后还得生活,我又受不得粗茶淡饭,所以路过小院时,缘义还是进去将属于我的东西匆匆打了一个包裹,与下人告别一声,带上我去了湖山。这时我的气也消了,虽然道路不远,却走得开始吃力。缘义肩上背了个大包裹,也不便再背我,我也怕被人看到不雅,跟在缘义后面慢慢挪动,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下。趁着这个时机,缘义问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又气鼓鼓起来,简短地说了说顾先武的臆断以及粗鲁无礼。只是碍于面子,没有将顾先武要对我与方步贞一样对待说的很详细。但缘义知道方步贞的遭遇,听了之后异常愤怒,恨不得马上回去杀了顾先武。我不想再多生事端,也知道缘义绝非顾先武对手,虽然也是切齿痛恨,却也无可奈何。劝着缘义要冷静的当口,一汪泪水没出息地自己流了下来,搞得缘义不知所措。
两人到达山腰洞口呼喊胖妞,这次胖妞没有走远,听到我两声音,没多久就从洞口爬出,很快转化为人形。胖妞毕竟见多识广,比缘义冷静多了,听了缘义添油加醋声情并茂的对顾先武一通批斗,并没有冲动到想去报复寻仇。反而还替顾先武说了几句好话,说他这般护着妹妹,也算一个好兄长。只是做事太过草率,个性又冲动,给人的感觉不像个斯文的读书人,完全一介武夫的样子。劝我别再生气,既然离开了陆家,彼此也没解不开的仇怨,到此为止正好。理亏在他,以后就算再遇见,他也不会再怎样。而且就此也可以从九哥的纠缠里解脱,他要恨就去恨大舅子好了。只是我的宝剑还在陆宅,胖妞说什么也要去拿回来。现在不去,以后上门反而显得更加尴尬。
我也不舍得将宝剑白白丢弃,见胖妞执着,只能任凭她去处理。虽然胖妞比缘义冷静多了,我还是告诫了几句,别把事情闹僵。毕竟九哥对我不薄,撕破了脸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将来如果再遇见,双方脸上都不好看。胖妞明白我的意思,先领着我与缘义进了山洞一处宽敞的地窖,嘱咐缘义看紧我别到处乱跑。自己化身一只金毛小老鼠,嗖的一下窜出洞去,到陆家偷回我自己的东西去了。我躺在干草地上,头枕在缘义的腿上,望着这黑漆漆的世界,心里五味杂陈。原想来到江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未曾料到,不仅危机四伏,而且才拥有的富庶安逸,转眼之间化作过眼烟云,又回到了野兽般的穴居。精神上的打击一时难以接受,一个人自怜自艾着,悄没声地又开始流泪。缘义见我哭泣,对我心疼不已,抱起我拥在怀中让我尽情发泄。等我情绪稍稍平复,试探着问我道:“要不回到小院去吧,那是九哥邀请的,别说顾先武管不着,就算顾婷也不能当面说什么。弟弟过不惯这般的生活,做哥哥的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说完轻轻将我松开一点,左手用衣袖帮我擦拭眼泪。我坚定地摇了摇头,哪怕再落魄,我也不会再回去的。寄人篱下遭人白眼,还不如与胖妞缘义在一起呢。虽然清苦,但亲情浓烈,有胖妞缘义在,心里说不出的温暖与安心。只是真要一直居住在这山洞地窖中,心里毕竟不甘不愿。但又不敢明目张胆住在旅舍,追捕我的人虽然死了一多半,可剩下的绝不会放过我的。心里无限纠结,精神与肉体又无比困顿。就这样躺在缘义怀里,胡思乱想一阵后,在黑暗的地窖里睡着了。
等胖妞回来,我被一阵食物的香味催醒。胖妞点了一盏油灯,黑暗的地窖里终于有了点光亮。我一面挑剔的吃了一点胖妞带回来的点心,一面问胖妞这些食物哪里来的。胖妞还是那副吃相,见我说已经饱了,随便给缘义几块干饼,把剩余的食物护在胸前,一面快速吞咽一面回答我的疑问。原来在山南有几户人家居住,胖妞从陆家出来后就去与农户商量是否能买下他的房子。农户见胖妞开价很高,爽快的答应了连夜搬走。明天我们就能不再住山洞,搬去山下居住了。为了留有退路,山洞还是要继续挖掘的。虽然现在已经挖得差不多了,但为了有个掩饰,胖妞准备雇人在山洞入口搭一间草堂,再在草堂边上盖几间新屋。那样遇到危险可以迅速躲进山洞,不必再翻过南坡这么麻烦了。我见胖妞说得轻描淡写眉飞色舞,一开始跟着非常高兴,渐渐觉得这么短时间胖妞就能完成安排,也太过神奇了,质疑中要胖妞坦白,这一切究竟是谁的主意。胖妞不敢说谎,见我那么认真,只好实话实说。原来胖妞去了陆家要回宝剑时,方步贞正等在那里,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知道我与顾先武彻底闹翻,再居住在陆家对我面子上也不好看。方步贞手下见我去了湖山,为了能保护我周全,马上叫人将几户农家买了下来,让我住在中间,周围房子里有家丁冒充农户进行保护。为了一劳永逸,明天会到东坡动工,搭建几个简易的草庐。这样我既可以独立居住,也离陆家不远能有个照应。万一有危险,声援也能及时。方步贞还交代,这个安排是女主人顾婷认可的,她要步贞传话,为胞兄对我的无礼深表歉意。顾先武当时也在场,虽然为了面子没说道歉,但也反复叮嘱步贞,要好好保护我。同时他会搜索潜伏的追捕者,替我扫清麻烦,也算用行动对我有所补偿。我听了胖妞的转告,心里气顺了不少。想到顾先武能这样放低身段也属难能可贵了,对他的怨恨淡了很多。只是这样一来,又与陆家顾家剪不断理还乱,心里又有一丝担忧。怕九哥要是不肯死心,到时候总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可要是真的拒绝,地窖里也不是人待的地方。再说太过清高孤傲也不理智甚至做不到,说不定整座湖山本就是陆家的地产呢。那生活在山洞里,其实也就是寄居在陆家。左右为难之下,我来了个不置可否。习惯性往缘义身上一靠,闭目迷糊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可心里某一处还是不能平静,这般的寄人篱下,终究颜面尽失。
一早我们搬去了山南农居,安排妥帖后,为了我的安全,胖妞坚决不许我白天露面。左右无事,我隔着窗往外闲看。胖妞正与那几户应该说被赶走的农户在田里抢收水稻,忙活的腔调有模有样。左右几间房里,伪装的家丁靠在门边半迷糊着。缘义赤裸着上身,正在门前晒场挥刀练习。汗津津的身体运动中,在阳光下将缘义一身肌肉映得格外动人。我眼睛盯着缘义,看得非常投入,间或叫好鼓励,把缘义高兴得更加卖力操演。不久缘义觉得还不尽兴,叫来两个家丁拿着长枪与他对打。虽然这属于表演,双方不会尽力,但三人打斗在一起,还是攻守有度。我知道那些家丁肯定身手不错,才会被步贞安排来做我保镖。但缘义以一敌二还能略占上风,一方面为缘义新学了刀法进步神速高兴,另一方面也觉得他们毕竟不是高手。别说与那封奇潇相去甚远,就是刘叔活着,他们一起上,也绝非是刘叔对手。但有胜于无,对方步贞的安排心里还是挺感激的。尤其是见到缘义那么认真练习,那都是为了更好地对我保护,心里暖暖的,脸上漾起了久违的欢笑。
东坡的草庐也在加紧动工,胖妞本想建在北坡,但方步贞说北坡属于阴地,活人久居会折寿的。胖妞也不敢坚持,只是又偷偷打通了与北坡连接的地道。好在还没到收割时节,很多农户都来赚钱帮忙,没几天就建造完成了。我们搬回东坡后,胖妞怕人多反而碍事,将一众家丁辞了,就我们三人居住。好在步贞接到顾先武传来的消息,已经将隐匿在苏州的追捕者杀了六七个,安全问题暂时不再突出,也就认可了胖妞的主意。为了不打搅农户们,也听了胖妞的意见,贴了些钱将房产还给了他们。步贞照样每天派人送来饮食,只是打扮改成农户模样避人耳目。胖妞照样热衷建造她的地宫,而且越造越大也越枝杈纵横。我没事就会举着火把跟在缘义身后进去参观一下,走迷宫的好奇心愈发强烈。缘义照样每天坚持练习,在我给他讲述刀谱文字后刀法愈见成熟,身体也更加魁梧。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会把白天贪睡的胖妞叫醒,做他的陪练。只是胖妞力气实在太大,缘义刀法再好,也架不住胖妞,直被打得频频摔倒。但脸上喜滋滋的,为每次一点点的进步开心不已。随着月亮越来越圆,知道中秋节近在眼前。我的心里不禁想起自己的家人,心里悲戚戚起来。尤其是看到胖妞,总让我担忧自己的姐姐。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是不是也逃脱了高家的赶尽杀绝。但每天见胖妞与缘义轻松快乐,我又不忍令他们担心,装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把家国情仇小心地藏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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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八章---赏月
那天我正与胖妞缘义无所事事,等着天色暗下来后,再去胖妞的地宫里走走。方步贞领着几个随从亲自上山来了,经他一说,才知道今晚正是中秋。怕我独在异乡为异客寂寞,特意带了菜肴美酒来陪我的。盛情难却,而且我对方步贞也充满好感,当然不愿弗了他的好意。只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团圆佳节,他应该与家人们在一起才对。至少他还有个姐姐,不去陪着姐姐,跟我一个外人一起,总有点不好意思。方步贞对我也很坦诚,尤其是我对顾先武抢白后,对我很是佩服。说留在家里无非也就是伺候一众女眷,大夫人顾婷还好,言谈举止高贵大方,总能照顾维护一下他姐弟。那个王颖就为人刁钻,话里带刺很不待见。再说他的陆郎九哥不在,也没必要自己去讨没趣。既然大夫人要他来送我过节菜肴,乐得躲个清静。而且也很想与我长谈交流,觉得我两在一起,远胜过在家陪侍。
我怕胖妞吃相过于难看,影响了我与步贞交流。将一席菜肴都留在草庐里给胖妞缘义食用,只拿了一壶酒一盘炒虾仁一小碟月饼,与步贞躲到亭子里对饮。步贞也遣回了手下家丁,两个人轻轻松松在一起,一边赏月一边闲谈。步贞先试探着告诉我九哥的近况,见我并不反感,索性拿出了九哥给我的信函让我自己观看。九哥在心中对我极尽关怀,也对顾先武的无礼举止深表歉意。虽然直言对我甚是欢喜,但如果我并不愿意,他不会强人所难。要我安心在苏州居住,既然顾先武已经替我剪除了追捕者,安全问题也得到了保障。信中也提到这次平叛的经过,陈蒨大人已经接管了京都建康与江南防务。韩子高领一支军队巡视江北,淮南各处也纷纷对陈家效忠。朝廷里几个王爷早已拘捕,站错队的几个大臣也被解职。从荆州东进的叛军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发生了内讧,将领头的萧家几个王爷主动送给了大司马。大司马为了安抚叛乱不断的两湖之地,借着这次西征,正在安插自己的亲信将领替换那批政治赌徒。虽然一时还不能回到朝廷亲自处理这场政变,但皇宫早已封锁,皇权彻底架空,取而代之只是时间问题。江南各大家族虽然在处理叛乱者的人数与惩罚措施上与大司马意见偏差很大,但在萧陈两家的站队上毫不犹豫,可以说一切全在掌控之中。九哥自己不久也要回来,还是无官一身轻的好,活得潇洒自如不说,能与像我这样的朋友聚在一起,也是人生的大快乐。信的末尾还附上了一首暧昧诗,诗句这样写道:‘邂逅惟天意,风流正少年。缘来心雀跃,眷涌梦流连。可叹风波起,中秋两地牵’。我读完九哥来信,心里也是百般滋味,见步贞目光殷切,知道他在替九哥探寻我的反应。举杯与步贞一饮而尽,顾左右的问起步贞与九哥如何结识,想把看过九哥信后的回复推搪掉。
步贞酒量也不大,见我探问他的隐私,误以为我对九哥还是有那么些心思的,借着酒劲毫无避讳地将他俩的事情娓娓与我道来。原来方步贞本是广陵人,家中小康父亲还做了扬州下辖的仪征县县丞。书香门第,小日子过得安逸舒适。一切的平静都被侯景之乱打乱,从此家庭破碎。那时候侯景兵围建康,各地勤王军队踟蹰不前。广陵与建康近在咫尺,虽然没有出色将领,但不得不做出姿态。一众官员个个怕死,最后将几千新兵交付步贞家父带领,渡江奔赴战场。步贞家父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够带兵,但怕上司治罪,硬着头皮上了战场。本想找个间隙,将军队带进建康城里,也算有个交代。结果可想而知,被侯景发现后轻松击败,步贞家父也做了俘虏。侯景见步贞家父多少有些文采,强迫为他服务,做一些文案工作,与建康城里替他传递书信。后来萧衍皇帝被俘,侯景又逼步贞家父做了伪官,这样就坐实了协同叛乱的罪名。所以陈霸先攻破建康后,步贞家父也被乱兵杀死。这时广陵那批无胆鼠辈为了讨好新主人,又给步贞家罗织罪名,将步贞母亲与哥哥关进牢房。好在步贞姐姐未到及笄,总算他们还有一丝恻隐,放过了他姐弟,抄没了所有家产后将他俩赶出自生自灭。步贞姐弟在广陵成了过街老鼠,不明真相的百姓,也把怨气撒在他们身上。实在待不下去了,姐姐带着步贞一路乞讨过江,来到还算安定也很富庶的苏州讨活路。一次偶然的机会被陆郎发现,收了步贞姐姐做小,终于让姐弟俩有个归宿。再后来步贞姐弟哀求陆郎营救,陆郎仗义,把步贞家人捞出了牢笼。虽然步贞母亲受不了监狱的环境外加思念家父,已经死在牢中。但至少步贞长兄得以脱罪自由,还在陆郎的走动下,给了一个小官职,并将抄没的家产还了回来,为方家留下一支血脉得以传承。
听步贞缓缓讲述,我挺为步贞的不幸难过,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份家破人亡的苦楚,我深有体会。我倒了一杯酒与步贞同饮,唏嘘步贞为了家人做出如此牺牲。步贞听了一开始有点迷惑,见我并没有对他鄙夷,借着酒劲告诉我事实真相。原来当初陆郎并未对步贞有所觊觎,收步贞姐姐娇琦,也因为大夫人多年婚后未育。见娇琦有几分姿色而且也是书香人家的小家碧玉,这才一举两得,行善积德之外,也为自己延续子嗣。当时步贞还小,只有十三岁,所以陆郎就让步贞与姐姐一起生活。但也因为这样,步贞经常与陆郎得以相见,一来二去,自己萌动了情愫。步贞正值发育,怀着对姐夫感激,又被陆郎英姿吸引,产生错爱。即使兄长出了牢笼,也不愿回去。跟在姐姐身边,只期待能多看几眼陆郎。读书用功,学会琴棋书画也是为了投其所好。打扮日渐花哨,更是为了吸引陆郎眼球。总之自此之后,朝思暮想一切都为了能与陆郎,心里再没有了别人,更没了对女人的任何欲望。每当午夜梦回,也是痴痴地幻想自己成了陆郎的女人。相思成病,活着的所有意义,都只为了陆郎。对镜自怜,病态的男儿娇容里,完全是一颗女儿心。
说到这里,步贞自己很不好意思,见我听得认真好奇,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又喝了杯酒,借着酒劲说了下去。原来步贞逐渐发育,略懂了点男女之事。平日里陆郎对他又关爱呵护,不仅让他好好读书,而且做事说话都像对待亲人。这样久了,步贞产生了错爱,恨不能自己是个女的,那就可以与姐姐一起伺候姐夫了。为此步贞躁动不已,经常在姐夫留宿的时候,潜伏到姐姐房外偷听偷窥。并寡廉鲜耻,一面看得情切,一面自己衣衫不整地自娱不已。一次行事不密,被巡夜的家人发现嚷嚷了开来,步贞逃无可逃被抓了个现行。这事极度恶劣,尤其是后来进门的王颖,更是散播步贞与姐姐乱伦,把个陆家上下闹个鸡犬不宁。姐夫陆郎当初也不知如何处理是好,单独问步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步贞见事情败露早已没了脸面,索性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喜欢姐夫,是死是活都没有怨言,只求姐夫别难为了姐姐。姐夫听了也很错愕,但陆郎本有龙阳之好,只是步贞是自己小舅子,虽然长得水灵,却没动过心思。这时见步贞自己坦白,主动表示对他的爱慕,心甘情愿做他的娈童,不禁也动了色心。为了平息事态,也为了给步贞一个最好的处理,当晚当着大夫人与王颖的面,让步贞对天发誓完全出于自愿,甘心做娈童伺候陆郎一生。在房外偷窥,也出于对陆郎性爱幻想,才会做出如此丑态。然后有步贞姐姐领着进房,代表方家人将步贞献给九哥,算草草把步贞收做小的。为了令夫人们信服,那晚陆郎就要了步贞,并将带血精帕作为证物,交给大夫人保存。虽然那时房外围了一群女眷叽叽喳喳,初夜行房的痛楚还不能高声呻吟。但即便如此难堪,步贞心里却还是觉得无比幸福。不仅自己逃过一劫,而且陆郎对他干那事绝非敷衍草率,这更令步贞觉得心有所属,对陆郎虔诚伺候,灵魂里匍匐皈依。
这时步贞借着酒态,眼睛里满是幸福畅翔。我也在步贞的叙述中,改变了对九哥的很多成见。觉得九哥虽然好色,但也确实是个有襟怀的坦荡人。步贞见我坏笑,也知道我会好奇接下来的事情,又饮了一杯酒,有点神志不清又充满亢奋地说下去了。这事发生不久,陆家长辈很是不爽。陆郎为了缓和各方矛盾,搬出了越溪,到了现在的陆宅单独居住。但事情余波未平,连京城里的大老爷也来信指责。为了彻底平息这事,也为了步贞与姐姐能真正太太平平在陆家过下去,步贞兄长寄来了将步贞除籍的证明,从此再也不算男儿。陆郎也以商量口吻,问步贞能不能做出牺牲,为了步贞也为了陆家安宁,去除男势一劳永逸。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找来好友顾先武,想出了一个无奈又完满的方法。然后借故推在顾先武身上,表面看来陆郎与顾先武反目成仇,实际上是为了两大家族需要迷惑政敌做的安排。这对步贞来说也是好事,本来步贞就想做陆郎的女人,留着无用的男根,只能让女眷说三道四家里不得安宁。而且保留了子孙袋,以后还能长出胡须,至少在外人看来步贞依然属于男人,也算维护了步贞的一些体面。恶名有顾先武背负,步贞心里非常愧疚。可真被顾先武挥刀阉割,还是有一丝怨气的。尤其是顾先武将割下的男根硝制后做成一个挂件,经常拿来在人前炫耀,更让步贞心生怨怼。所以步贞对顾先武也会有纠结,既感谢他又惧怕怀恨他。但既然还有两大家族的大棋局,这么办也算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大夫人顾婷并不知情,还一直以为是自己胞兄鲁莽草率,事后对步贞有了愧疚,更不会再掀起家庭风暴,搞得鸡犬不宁。
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这样,这也令我始料不及。联想到当初顾先武对我的恶毒凶相,我能理解他对自己妹夫的复杂心情。既然他误以为我与步贞一样,当然会心生愤懑。显然顾先武也对这样的男男媾合深以为耻,外加要维护自己妹妹的性福,怎能容忍九哥一而再的移情这类勾当。能说出要对我与步贞一般处理,也已经算格外开恩了,说明顾先武与九哥的友谊牢不可破,这才会选择如此手段两边维护。而且事后觉得错对我,也是看在九哥面上,才尽心尽力的帮我剪除追捕者的。一下子我对九哥与顾先武的想法都大有改观,知道他们确实是豪门望族里的精英子弟,处事干练沉着。但隐隐也觉得我自己与他们根本不配,如果我的能力也如此强大,又哪会现在亡命江湖。即便不能在汝南成事,也可以与高家尽力周旋。想到这里,未免又有点沮丧,轻轻叹息一声,喝了杯闷酒。
步贞见我有了心事,误以为在与九哥纠结,拿起酒杯又与我喝了一杯宽慰我起来。说陆郎是个好人,不仅胸襟豁达能力出众,而且的确对我心有所属。如果我也真有这样的想法,完全不必介意步贞。他不仅不会吃醋,而且心里欢喜得紧。只要陆郎喜欢的,他都会尽力成全。只要我对陆郎真心,一家子快快乐乐的何乐不为。而且我可以住在小院,也不必避讳男女之防,那一刀也就无从挨起。至于那时与顾先武说得绝决也不要紧,等陆郎回来由他处理。反正不会让我背负出尔反尔的恶名,就算有人说道,也有陆郎应对。而且陆郎这次为陈家立下大功劳,大老爷那里有麻烦,也会有陈蒨大人出面解决的。只要我真心愿意,没什么难题不可化解。
我也有了酒意,对步贞的胡言乱语痴痴发笑。说你的陆郎永远只是我的九哥,我虽然好奇你两的事情,也为你对九哥的忠贞赞叹不已。但自己确实没有那种想法,至少只是九哥的一厢情愿,把事情搅得复杂了。不说这些了,对着天上的中秋明月,我们来吟诗作对吧。说完我首先哼了起来,‘对酒邀明月,中秋异地愁。家乡无限好,可恨不能留。移情魂似醉,何日报私仇’。步贞这时已然醉态可鞠,跟着吟道,‘北地俏王孙,妍姿醉动人。温柔肌胜雪,美艳目撩魂。招引陆郎慕,红尘共沉沦’。我被步贞引得也开始无状,谐谑他道‘顾盼眸生电,娇柔体渗香。玲珑鲜欲滴,璨烂蜜如糖。忠贞断袖人,姐弟悦情郎’。步贞这时摇摇晃晃站起,扶着我一同向草庐走去。嘴里依然狎昵不断的说‘一对娈童醉,双双陷爱乡。无穷辛苦乐,异样快活尝。但愿心同结,春床伺陆郎’。说完,两人哈哈大笑,醉态百出。缘义从草堂走出,将我们扶进里屋床上。摇着头替我们盖好被子,到外间替我们守护去了。我两又说了一会儿昏话,渐渐酒劲上涌,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听缘义说,方步贞一早就被家丁叫走了。简单梳洗后,我看着胖妞进食胃口大增,也是昨晚只顾喝酒,现在真的饿了,跟着吃了很多。今天天朗气清,可缘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胖妞关心地问了几次,缘义总是不答,一个人自顾自练起刀法来。我酒劲还没全过去,脑袋有点昏沉。但纵使这样心思还算细腻,很快想到中秋佳节了,缘义是想念死去的刘叔了吧。要胖妞下山雇一辆马车,我拉着缘义进屋稍许打扮,就准备与缘义一同前去祭扫。缘义满脸欢喜,但怕我出门不便,别给追捕者盯上了。我宽慰缘义,说既然大多追捕者已被顾先武解决了,剩下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处活动,安全不成问题。许是这样,为了尽量万无一失,缘义也很担心别引起旁人留意。要我换上最普通的书生打扮,才答应一同成行。我拗不过,只能换了光鲜的行头,穿了青布滚着丝边的一套,头上缠了青巾,拿着方步贞给我的一支玉笛,跟着缘义离开草庐。到山下的时候,胖妞将车准备好了,还买好了元宝蜡烛与几碟拜祭用的果蔬与菜肴。我一看就知道胖妞又去麻烦了步贞,摇了摇头,打发下人离开。让缘义驾车,我坐在车里,怕胖妞目标太大,让她变化成金毛小老鼠,躲在我的身上。胖妞不老实,在我身上到处乱窜搞得我痒痒的。为了捉弄一下,趁胖妞一个不注意,我拿风铃将其罩住。这下胖妞挣扎几下消停了,我也借机靠在车内软垫上迷糊。一路有缘义领着,马车慢悠悠地从湖山出发,未时到达旺山。
我放出胖妞让她拿着沉重的祭奠用品在前开路,由缘义牵着手,一路费力地走到原先疗伤的洞口处。现在洞口早已坍塌,周围长出了新草,更显荒凉。来到刘叔坟前,胖妞将一众物品有序排放,礼节性地拜了拜。然后无所事事,找了个平坦的缓坡晒肚皮去了。缘义跪在坟前,神情落寞,只是无声地落泪,久久不愿起来。我也陪着跪在边上,时间久了,膝盖有点受不了,改跪为坐,默默陪在缘义身后。一开始还神情专注,慢慢思想开小差,眼睛看看缘义结实的后背又看看山里幽静的树木。最后实在无聊,见缘义没有要起身的打算,也不便打搅。自己盘腿坐定,心神收摄,进入忘我状态。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高家坳,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最后与缘义坚毅赴死的场面。现在回看当初,心态更加平和从容,反倒能仔细看清包围我们的那群士兵的脸部神态。在缘义准备用剑割断我咽喉的刹那,我清楚地看到胖妞从我身边跳出,四肢踢开宝剑,快速爬进我的胸口,拽了风铃,后背在我身上滑落。落地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将风铃高高举起,张开小嘴,拿四颗尖细的门牙咬住。因为用力过大,上边一颗门牙很快折断,流出了一丝血。我似乎能拉近推远脑海里的影像,这时完全聚焦到了风铃内部。只见风铃才一接触胖妞的血,本来横着不会响动的铜片开始自己颤抖起来,一阵阵极其细微的声音,清晰地进入我的耳膜。同时这声音化成了一圈圈波纹,将外面的世界搅动得摇摇晃晃。我细细听着那声音,不由自主地嘴里跟着发声,忽然觉得意念里的世界与现实发生了重叠。几个震动后,我睁开眼睛,发现盘腿坐着的我手里不知何时拿起了风铃,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而现实世界也在微微的波动起来。我有点紧张,想让自己停下念咒语般的呢喃,可是完全控制不住。身边的缘义也回过头来,神色焦虑地看着我,一时不知所措。胖妞一个箭步窜过来,一面想要摇醒我,一面用手捂住我的嘴,怕那看似轻微咒语般的呢喃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也很想停止,但身体有如魇镇,根本不听我的指挥。这时山里刮起阵阵阴风,头顶的天上凭空多出无数阴云,越积越多越聚越厚,很快周边环境黑暗了下来。
我感到害怕,虽然潜意识里知道这一切是我自己搞出来的,但就是无法驾驭控制。被动中僵硬的身躯有如木雕,任凭周围的世界狂风大作黯淡下去。好在胖妞捂住了我的嘴,那些个经文咒语总算消停了。但黑暗里无数的光点从地底爬出,身后带有一丝青雾,飘游着汇向风铃。那些幽灵般的鬼火,将黑暗的世界映照得更加神秘恐怖。缘义紧张地护在我身前,手臂不停地拍击我的背部。胖妞索性将我抱在怀里,脸上也是极度焦虑。尤其是看着犹如生根一般长在我手心的风铃,惧怕中,时刻在回避着什么。我难受极了,身体里另一个自己在不停地咆哮,狰狞的举措更是要将我身体撕碎爬出。从缘义眼睛的反光里看得到,此时我的双眼通红,犹如一个恶魔,想要失心疯地对缘义发起攻击。这时我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带着风铃抬起,周围那些幽灵般的光点加速被它吸入,世界随之再次陷入黑暗。缘义带着哭腔不停地在呼唤我的名字。虽然我已经听不见,但看他的嘴型,我清清楚楚知道,那是一声声若祥。等黑暗完全降临后,刘叔的坟茔也发生了拱动,一个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刘叔从坟里面爬出。虽然脸色祥和,但嘴里却吐出獠牙。张开带有尖利指甲的手,根本不顾缘义是他亲生骨肉,就要从缘义后背刺入。我再也忍不住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狠狠地咬一咬牙,高喊一声不要,伸出左手拽开缘义。身体忽然站起,嘴里一口带血的涂抹喷到了刘叔的魂灵上。也有几点飞沫打到了风铃,风铃在我手里一阵痉挛般的扭动,忽的一下挣脱我的控制飞走了。这时的刘叔灵魂开始变得深情,嘴里在对缘义说着什么,慢慢地尖爪与獠牙都不见了,缓缓回到坟中。
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正常,天上的阴云瞬间散去,阳光再次照到了我的身上。吓坏了的胖妞将我紧紧抱住,似乎怕我再次疯魔,肥脸不停地在我脸上来回亲昵。缘义也不甘落后,索性压在我身上嚎咷痛哭起来。这个坚韧的山里汉子,面对死去的父亲都没有那么悲伤,却为我这个仇人的后代中了疯魔而痛哭关怀。我心里无比感激也无限温暖,右手帮着缘义擦拭眼泪鼻涕,左手揉着缘义,轻轻在他背部抚摸。这还是第一次我两倒过来,改由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弟弟给哥哥以安慰。等缘义情绪和缓后,我将缘义的头颅抱在胸口,还学着他以前的腔调,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口。缘义被我的举动弄得不好意思起来,挣脱了我的身体,在我鼻尖还了一个手指轻刮。破涕为笑,拉起我紧紧拥抱。
等大家都情绪平复后,我将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与缘义胖妞讲了一遍,并把前一阵独自超度战场亡灵的经历也跟着复述了一下,期待胖妞多少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胖妞也不是十分明白,但可以肯定我对风铃已经能够感应。本来风铃是莫离的兵器之一,后来与胖妞主人比武斗殴输了,作为彩头归了主人。自从跟了主人后,风铃再没有了凌厉的戾气,反而成了疗伤的用具。那也是主人唯一一次非要与莫离分出胜负,是对风铃志在必得吧。胖妞只是知道风铃一点用途,而且最初还被主人用风铃监管着磨尽了戾气,对风铃本能地有所畏惧。现在我似乎能操控风铃了,但风铃却又充满了暴戾。说明我运用的方法不对,像是莫离原本对风铃使用的套路。只是我功力浅薄,也完全没有莫离的运用自如。现在风铃自己逃脱不知去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缠着我,让我受它控制了。
胖妞的解释虽然难令我满意,而且潜意识里清楚,风铃还会回来的。至于它为何激发我的魔性,是我操作有误还是另有蹊跷,那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刘叔的魂灵没有异变,坟茔也安好如初,我对缘义的愧疚也少了些。缘义反而安慰我,对不能控的事情就别耗费心神了,听天由命处之泰然。反正一切恢复如初,就当刚才大家做了一场梦吧。风铃本就不是我的,而且还有个邪乎的名字魔音尸咒,丢了就丢了,没啥可惜的。现在准备回去吧,缘义早听我说石湖可以赏月,顺道绕过去看看夜景,也算调节一下心态。只是缘义说早知道会出这档子事,他就不来祭奠父亲了。这话很快被我制止,说刘叔不仅是缘义的父亲,也是我的恩人。以我与缘义现在的关系,刘叔更是我的半个父亲,哪有不来祭祀的道理。缘义见我说得恳切,真心把他当作兄弟,心里一阵温暖,牵着我的手不肯放开,一路下山而去。
坐到车上向石湖晃荡过去的时候,缘义还在一路絮叨,要我以后不能单独再去以前熟悉的地方。更不能再进入冥想,别又把自己内心的魔鬼给招引出来。胖妞虽然也很关心,化身老鼠在我身上休息时,却并没有告诉刚才其实我无意间想用风铃压迫住她。胖妞不觉得我的冥想是坏事,只是什么地方出了点差错,结果把我引到了暴戾的路上去了。轻声安慰我别过分担心,更要我别答应缘义他连我睡觉也要看着我的提议。说我身上有戾气,只是风铃曾用来给我疗过伤。胖妞主人如此放心将风铃送给我,应该不会出啥大问题的。我一路在车上轻轻颠着,眼看外面太阳逐渐西沉,到了石湖那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圆月高挂天空,星光灿烂,照得石湖湖水格外的幽静清灵。缘义也不再絮叨,注意力被远处的几艘大船吸引了过去。
那些船只各个张灯结彩,船上歌舞升平音乐悠扬,缓慢地在靠近行春桥的地方游弋。桥上游人人头攒动,有的低头欣赏着倒映的圆玉盘,摇头晃脑心神俱醉。有的指点着附近船头婀娜的舞女,满心欢喜雀跃,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起哄声。有的举家赏游,欢笑声与小孩的戏闹声夹杂其间,一派其乐融融。更有的青年男女,瞒着家人躲进隐秘处卿卿我我,牵着手如痴如醉的互相看着,喜悦的脸上呢喃起肉麻的情话,听得胖妞没了兴致,索性在我胸口呼呼大睡起来。缘义在集体停靠马车的地方停下,扶我下来后一开始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后来见游人眼光有意无意扫过,不好意思起来,放开我跟在身侧。
我们随着人流向前缓步而行,到了行春桥也不能长期停留,只好给后来者让出空地,匆匆走马观花,走向对岸一片临湖的空地。那里摆着各色的小吃摊位,游玩累了的正好可以歇歇脚。我也有些饿了,找了个最隐秘的角落,要缘义点了一桌的小吃。摆摊的开始不以为意,觉得我这个打扮朴素的书生比不得船上的贵公子们,用点小吃的方法摆阔,才要了那么多。没多久见我们已经将一桌吃的扫荡干净,才觉得惊讶,会账的时候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哪知道,我左右手都拿着各色糕点,右手的自己细嚼慢咽,左手的全给衣袖里的馋鬼胖妞吃得干干净净。就连甜汤热羹,也在我衣袖掩护下,大多进了胖妞肚子。我被摊主看得不好意思,拉起缘义半走半逃向上方山走去。石湖两岸虽然风景优美,但人实在太多。缘义怕我会有危险,我自己也觉得人挤人扫了兴致。还不如上得山去,临高跳远来得心旷神怡。缘义买了灯笼在前引路,不久来到山腰一处面对湖光山色的好地方。两人席地而坐,静静地欣赏着起来。
这时山下也有几个结伴的书生打扮模样人物,一面互相调笑一面簇拥而来,走近了看到各个已经脸带醉意满嘴酒气。七八个人在我坐的地方停留片刻,好几双色迷迷的眼睛不断扫视。我懒得理会,而缘义对他们怒目鄙视。有两个三十几岁的怕有麻烦,嘴里虽然调谑,但还是识趣地推着同伴上山去了。我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也不想多生事端,见他们自动走开,也就将注意力看向山下。离得远了,山下的人群看不太清,只有一盏盏灯笼的光点,在黑暗里交叉移动。而几艘大船上灯火通明,舞姬换了一茬又一茬,歌曲也是不断你方唱罢我登场。坐在船楼上的纨绔子弟更是亢奋慷慨,不停地往下丢出大把银子。还隔着船只,互相吆喝嬉闹,只把个打赏斗富演绎得高潮迭起。
虽然我不能参与,今天也没喝酒,但内心里非常向往那些个生活。缘义嘴里富贵人家子弟的虚荣无比,在我看来却是再寻常不过的高雅有趣,哪能用恶俗来评价么。缘义渐渐看得没趣,只是碍于我神情专注,才在一旁勉强陪伴。最好我能就此下山回家,这才称了心意。我也看出来缘义的不耐烦,那个胖妞更好,睡了就没起来。虽然心里不想起身,甚至最好来点小酒哼几句,那就惬意得很了。但他俩那个态度,我再不走就显得不好意思了。才起身拍了拍尘土,缘义就一个箭步窜到前面,要为我引路下山。这时离我们不远的山道处,传来几声那些个缘义眼里浮浪书生的猥亵语句,跟着一个年轻人急迫的制止声也高高响起。很快声音变成混战,只是年轻人落了单,声音中愈发显出愤怒与恐慌。我本不愿管那闲事,可接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叫,把我才迈向山下的步伐拽住,情不自禁地转身,不由自主地朝山弯弯那里走去。缘义也听出了那里的异状,虽然不想多生事端,但架不住一腔侠义肝胆。见我已经转身上去,哪里还会落后,三步两步赶上超过我,一下子消失在了我前面。
好在今晚月明星稀,山路也有石阶,我尽量加快步伐独自摸了上去。还没等我到达事发地点,就听见缘义嗓门高亢,没多久就是一阵诶哟诶哟响起,显然容易冲动的缘义已经与那帮人动起手来。我本想制止缘义的粗鲁举止,胖妞偷偷告诉我别去干预。昨晚缘义听了我与步贞狎昵无状,心里窝了一股子的邪火,对书生公子说不出的憎恶厌烦。要不是胖妞劝阻,当天晚上就要发作。现在正好有一批猥琐的人供他发泄,就让他好好畅快吧。胖妞还告诉我,那个遭遇调戏的女孩崴了脚,此时我应该英雄救美,直奔主题。我到得两拨人现场,见那几个淫虫虽然嘴上功夫了得,却被缘义一人给打得纷纷哭爹喊娘,根本不用我再去援手。而另外两个书生,一个淳朴憨厚,想要协助缘义,却犹豫着不知如何挥动拳脚。只是愤懑地握紧拳头,一脸兴奋在旁观战。另一个纤弱娇美,扶着一棵路旁的树关注着群殴场面。见缘义单打独斗却胜利在望,本应舒展的眉头,依然紧皱着,看来真的伤了脚了。只是他一身书生打扮模样,除了面容娇美,哪里是个女人么。但他受伤应该不假,我赶紧过去扶着他,让扭到的脚踝少一些着力。
打斗很快在缘义的勇猛下一边倒地结束了。那群家伙见又来了我这个帮手,生怕再拖延下去会招来更多人围观,一个个从地上爬起,灰溜溜的鼠窜而逃。缘义本想追击,但也看到了我扶着的公子已经受伤。骂骂咧咧了几句后,放弃了对他们的穷追猛打。转身协助我将那位公子扶好了慢慢坐倒。这时愣在一边还兴奋异常的公子也走了过来,感谢我们的路见不平。并介绍自己姓范,范希范有仁,家住离石湖不远的横塘。看了一眼身边娇弱受伤的同伴后介绍,他叫范玉范辛夷,是他的弟弟。本想今晚来石湖赏月也算风流高雅,未曾料到却被一群登徒子给搅了心情。要不是有我们出手相助,还不知道那群酒色淫虫会做出什么进一步的举动。我也主动介绍自己叫李绩李鹤鸣,边上的是我好兄弟刘缘义。我们来自北地洛阳,这次南游投在朋友家中。也是为石湖赏月而来,但嫌山下太过热闹,才想登高眺远躲个清静。正赶上帮范家兄弟解了危局,也算天意吧。说完我关心起范玉的伤情,问他是否还能坚持。如果不介意,可有我的兄弟背他下山。山下我还有马车,也能送他兄弟俩回家。
辛夷扭捏了一阵,见我一脸真诚绝无恶意,而且缘义刚才出手为他打抱不平更是江湖义气,好感油然而生。见自己站起都很费力,也就对我提议送他们回家不推辞了。只是对要缘义背着感觉不好意思,在我耐心劝说下,才勉强答应。轻声嗯的时候,脸色通红。虽然夜色下看不真切,但我扶他上缘义背的时候,无意间手臂碰到他的胸脯,心里一阵酥麻。他一个紧张想要避开,却动作很不协调,转过来的脸蛋更与我耳鬓厮磨了一下。这下他的脸瞬间烫得吓人,呼出的气息也是急促温暖,看向我的眼神说不出的妩媚。这下我相信胖妞说的他是女人了,一时也感到了自己的唐突,再不敢轻易与她身体发生接触。我走在前面拿灯笼照着为缘义引路,范有仁从旁扶着他的堂弟亦或堂妹,小心谨慎地下山去了。路上再没遇见那批狂蜂浪蝶,想是酒也被打醒了,还知道廉耻,不敢再来纠缠。
上了马车,缘义负责驾驶。范有仁扶着范辛夷靠在软垫上,我坐在他们对面,有一搭没一搭与有仁闲扯。眼睛不时偷偷瞄向辛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却又满是欢喜。尤其是偶尔目光相对,更会小鹿乱撞心跳加速,与有仁的敷衍也会变得口吃与心不在焉。我怕这样下去难免失态,索性摸出步贞送我的精美玉笛吹了起来。一开始还是几首秋月桂花啊金樽对月,也听得范家兄妹神情专注。到后来不由自主变成了凤求凰与种相思,曲风也变得缠绵悱恻起来。范有仁还好,脸上除了羡慕就是欣赏。辛夷却像有了心事,一开始还只是羞赧,不久目光痴迷神情呆滞,被曲子勾引得失态起来。好在横塘离石湖不远,这时已经到了范家门前。
辛夷在有仁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与我告别。缘义与有仁在场,我两尽量显得内心平静。但辛夷进门后那回眸一顾,却又把我的灵魂挠得奇痒无比。我虽看不见自己当时的痴态,但从辛夷那脸上瞬间的羞怯与暗喜知道,我的心思也传递进了辛夷的内心。在有仁临别盛情邀请我有空拜访时,我都忘了应有的客套,欢喜地说明天就来打搅。只把缘义也惊倒了,回去的路上对我极尽调侃。在胖妞告诉缘义辛夷是个女孩后,缘义更是惊诧,这才对我的发痴表示理解与赞赏。说我终于正常了,不再沉迷于南方士大夫的男色诱惑了。明天他一定好好陪我一起来拜访范家兄妹,决不再说调侃的风凉话。我心里一阵暖意,见东南方天色乌云涌动,催促缘义快驾车回家。放下车帘,尽情呼吸着还残留车内的辛夷体香,又被胖妞暗自笑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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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九章---辛夷
分别的时候有点依依不舍,可也不能赖着不走。更何况本来月明星稀的夜晚忽然暗了下来,再不抓紧估计会被雨淋湿。我靠在车里原来辛夷坐的地方,心里一阵胡思乱想。无法平静的情绪一波接着一波,心跳也跟着逐渐加快。胖妞本来坐在我对面,看我一副花痴模样觉得无聊,索性又钻进我的胸口自顾自睡着了。缘义费力地在黑暗里驾着马车,逐渐马儿不肯前行。缘义只能下车拉着往前走,凭模糊的印象里的方位,沿着大路艰难前行。很久后缘义忽然咦了一声,带着惶恐地探进头来。见胖妞不在,有些难为情地告诉我他迷路了。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范家附近。
夜色实在太过昏暗,我从自己的意淫里惊醒,跟着缘义来到车外,发现确实又到了范家门口。缘义说他从没有走过弯道,怎么可能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呢。我也觉得蹊跷,叫醒胖妞让她出出主意。胖妞四处看了看闻了闻,神色怪异地说这是鬼打墙。虽然今晚属于人的节日,但月圆之夜出现这一类现象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太过突兀,而且还在人聚居的地方发生,确实有点费解。好在胖妞懂得破解之法,由她在前引路,同样在一片漆黑中走了一个时辰,我们终于到了湖山山下。胖妞将马车系在山下树上,说她去侦察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要我与缘义先回去睡觉。
有胖妞在,我们一点没有恐慌,只是好奇胖妞去了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情况有点复杂。这时外面更加漆黑,夜风里还有了迷迷糊糊的悲鸣。缘义怕我紧张,烧水伺候我洗漱完毕后,就陪在我的身边等胖妞回来。我确实心里有点慌乱,尤其是听到了类似脚步声在向湖山靠近。问缘义的时候,他说听不到什么,这就更令我心慌,觉得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但声音依然存在而且愈发明显,好像绕过东坡直接去了北坡。就这么闭目躺在缘义身边静静听着,很久很久之后声音才算消停。我也确实累了,既然声音消失,我的心神也安宁下来。头枕在缘义的手臂上,不知何时睡着了。睡梦里一场场花前月下,开始还有些混乱,后来陪在身边的只剩下辛夷。起先还算君子,场景换得多了,我也浮浪起来。除了嘴里狎昵连声,手也并不老实。明知辛夷是个才及笄的女孩,却依然借机亲近,双臂环着耳鬓厮磨。手也不老实,偷偷吃起豆腐。开始辛夷还是害羞推搪,慢慢地不再表示拒绝,任由我上下其手。好在动作不算太过出格,我在惬意中感到非常满足。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痴痴地轻声在辛夷耳边说个不停。再后来梦境变得模糊,再也记不得了。
天明醒来,见缘义已经在准备简单早餐。我伸了伸懒腰摸了摸肚子,回味着春梦正要懒洋洋的起来。忽然一个激灵坐起,伸手在胸口一摸,发现风铃不知何时自己回来了。缘义这时正好看向我,端了热水过来,一脸坏笑问我春梦是否醒了。我疑惑缘义怎么知道的,缘义窃笑道:“被你睡梦中摸了一晚,还在我耳边说尽了风流快活,你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哈哈哈”。被缘义这般嘲笑,我瞬间脸红起来,借着洗漱遮掩,总算没太过尴尬。等缘义端来稀粥面饼与咸鸭蛋肉松,我一边吃一边将风铃回来的事告诉了缘义。缘义听了也很惊讶,但确定风铃晚上肯定没有在。因为那时候我睡梦里姿势不雅,始终柔抱着缘义把他当作了梦中人,只可能是清晨缘义起床后风铃才偷偷溜了回来。缘义觉得这也没啥,见怪不怪,胖妞这个千年鼠妖行事乖张,那么风铃这样来去随意也就不足为奇了。看来这是那些灵物都有的习惯,自由散漫惯了。只是缘义怕我操控不了风铃,既然风铃回来了,也就别再冥想。为了再次奚落我,缘义还要我最好做梦也别太淫乱,免得风铃知道了,做出什么荒唐事,让我美梦成真。
我被说得非常难为情,吃了一点早餐后,借故关心胖妞,将缘义对我的调侃岔开。缘义告诉我胖妞已经回来了,只是发觉山上有一丝细小的异样,又到她的地宫巡逻去了。缘义话没说完,胖妞就说曹操曹操到,蹭的一下进了房间。等专注地将剩下的早餐扫荡干净,这才告诉我俩她的发现。原来昨晚胖妞探索鬼打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的秘密。风铃用它的魔力,遮蔽了部分天空,引着上千的阴兵一路无声地前行。胖妞先是一路跟踪,没觉察出风铃想对我不利,就去了走阴兵的源头查看。发现城南本来掩埋战死士兵尸首的万人坑已经成了空穴,阴兵就是从那里一路前来的。为了帮风铃擦屁股,胖妞费力把坑再次填埋好,伪装成从未发生过暴尸集体出游的模样。等回到湖山已经天色微朦,胖妞发现她做的很多小机关都被破坏殆尽。而且穴道里阴气阵阵,想是那个没脑的风铃,将一众阴兵驻扎进了胖妞的地宫。胖妞当然要去问个明白,风铃只说有备无患,这些阴兵的魂魄是我安抚祈祷过的,只对我效忠听命。而且他们本是军人,组织性纪律性强。不仅有很好的战斗力,而且隐匿在洞中也不会杂乱,会有序的列队藏身于洞中。晚上闲着没事,也可将洞穴更加扩大四通八达。万一有突发事情,足可凭借地道进行周旋。
我听得稀里糊涂,内心隐隐觉得不安。问胖妞那风铃这样自作主张,会不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危险。而且昨天我误打误撞操控的时候,刘叔的魂灵都变得戾气满满。那么这批阴兵留在洞里,会不会成为失控的群魔。胖妞叹了口气,说阴兵的问题她也是首次遭遇,但风铃既然对她说得坚决,应该不会对我有不利。至于刘叔的尸变,是因为刘叔身前充满仇恨。对自己儿子袭击,也是才诈尸的原因。而且那时候我自己接近疯魔,说不定就是我造成的尸变。真的等发现那是自己儿子,他也会及时收手的。而且后来被我镇压回了坟茔,灵魂也算受到了洗涤,以后应该不会再暴起伤人。胖妞担心的是风铃这么做,把那么多魂灵震慑羁押操控,不让他们去投胎传世,终究会遭天谴的。胖妞的主人能力那么大,也最多改变极个别生命的命运轨迹。风铃无法无天,这般逆天而行,虽然对我的动机纯正,是为了完成胖妞与风铃主人要保护我的任务。但引来的后果,不知道落在她主人身上还是由我承担。我也没个主见,既然胖妞认为此事对我没有不利只有好处,那将来的报应以后来了再说吧。缘义听后本要好奇到地道里看个究竟,胖妞一直对他使着眼色暗示。知道我已等不及了,要去会会梦中情人,也就不再坚持。替我打扮得光鲜靓丽后,下得山来驾了马车就往横塘范家驶去。
临走我瞒着缘义胖妞,偷偷将一枚玉簪藏在身上,准备到时候献殷勤。这时节正是江南桂花香飘,为显得不雅不俗,我让缘义买了桂花糕桂花酒桂花糖。假借桂花的名义登门造次。到了范家有仁出来迎接,将我们领进了偏厅。范家不大,远没有陆家奢华。但小巧整洁,也算大户人家的宅邸。偏厅的座椅虽然是榉木的,不如红木来的贵气,但挂着的画轴却也很是高雅清新。没有大红大紫的富贵相,颜色素净,是一幅三个隐者打扮的人物在林间散漫的席地而坐饮酒赏月。有仁家下人不多,简单的端来些茶水果脯后,就去忙别的家务了。缘义拿出我们带来的一色桂花物,开了一小坛桂花酒,就与有仁一起慢慢品尝。有仁虽然热情,但明显不善交际,而我心不在他,酒过三巡还没见辛夷出来,只能装作不知道辛夷是女人,问有仁他弟弟可否在家。
有仁是个老实人,没几下就露了陷,坦白辛夷是他堂妹。因为伯父去岭南为官,辛夷从小娇弱,也就不舍得带去蛮荒瘴疠之地受苦,一直留在有人家里生活。虽然范家不算名门望族,现在家道也显得中落。但依然保持着读书人的气节。即使辛夷是个女孩,琴棋书画却也样样精通,反倒是寻常女红不及同龄待嫁的小家碧玉。既然有仁言明了辛夷女孩身份,当然不便抛头露面出来陪着客人。而且昨晚偷偷溜出去石湖赏月,回来晚了,有仁家母颇有微词。好在并不知道上方山上被人调戏的事,要不然有仁家父更是要暴跳如雷了。晓是这样,虽然辛夷感激我们出手相救,今天终究不敢出来见面的了。我见再待下去也没意义,却又不肯死心,问有仁要了纸笔,留下一首小诗后,遗憾的告辞出门。
就这么回去也无所事事,胖妞提议去不远处的木渎散散心。我兴味索然,哪里还有游兴,只想快些回家。车上胖妞要我说说到底写了什么,一开始我还不好意思,被个胖妞八婆得不行,外加缘义也跟着起哄,只能讲给他们听了。诗是这样写的,‘皓月佳人醉,湖光管乐缠。中秋缘邂逅,梦里上方山。何日心相会,箫声为木兰’。缘义虽然听不懂,还问了木兰花怎么回事。但也明白,我这个纤弱的弟弟,这次真的情潮乱涌了。当我告诉缘义,辛夷就是木兰花的另一种称谓,他又将辛夷误会成花木兰了。说横看竖看范辛夷也不像女中英杰,怎么取了个这样的怪名。我也不与缘义争辩,知道只会被缘义越扯越远,只好笑了笑,随他去胡诌。胖妞显然比缘义实际,发现我这个弟弟犯了花痴,却又无法与心上人传递消息。偷偷告诉我,今晚她帮忙潜入范家,替我去做信使。我听后顿时精神好转开心不已,只是怕胖妞别吓着了辛夷,要她处处小心。胖妞让我不必多虑,这点小事她轻而易举。
回来后,我就在盼太阳快点落山,好叫胖妞快点前去。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把缘义看得哂笑不已。又不知道要不要让胖妞带去信物,自己该不该写些什么,一个人在屋里如无头苍蝇,来回不停走动,脸上一忽儿欣喜一忽儿担忧,完全没了个主见。胖妞根本不管我的焦虑,自顾自呼呼大睡起来。缘义练了一会儿刀法,进来见我还在发痴,轻轻敲敲我的脑壳,让我醒醒神。我哪里醒得过来,才被缘义善意奚落,就又一个人沉浸在亦梦亦幻的单相思里了。好在时间被我磨蹭了过去,三人简单吃了晚饭,我就催促胖妞快些动身。而心里又很担忧胖妞把事情搞砸,还奢望自己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真是三魂六魄不在了身上,两次险些将缘义收拾的碗筷撞翻。胖妞见我已经无药可救,实在可怜我这个弟弟起来,答应马上前去。还叫缘义陪着我一路跟来,只是打扮要换成青衫,那样在夜色里不太显眼。只要能跟着去,我什么也不在乎了。胖妞拿了我唯一给辛夷见过的玉笛先走,我与缘义换了夜行打扮,悄悄跟在后面。马车下午缘义已经还了回去,而且夜行也不便再乘,毕竟是偷偷摸摸的,招摇不得。
第一次偷情令我内心忐忑不安又沉醉痴迷,摸到范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我还在担心胖妞别把事情搞砸,却见胖妞已经出来,脸上笑嘻嘻地说已把事情搞定。在领我来到北墙一侧时,借着跟缘义说话,把刚才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轻声说了一通。原来胖妞早就到达,寻到辛夷闺房后,悄悄在辛夷身后偷看了很久。辛夷桌上摊开了一张画纸,正在痴情耐心的画着一位风流倜傥俊美无比的公子,细看之下有几分像我。胖妞不去打搅,静等辛夷画完。画完后,辛夷对着画像不停痴痴呢喃,嘴里一声声云中公子,还说几时能再度相逢,拨云散雾得以成全。胖妞看得烦了,见四下无人,辛夷本就也对我痴情,索性变作人身从后突然出现。嘴里还调谑辛夷,说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夜里想着男人羞是不羞,只把个辛夷吓得七魂去了六魄。好在胖妞为人和蔼福相,耐心解释后拿出信物玉笛,才使得辛夷终于安定下来。只是脸上已经通红,羞臊得抬不起头来。胖妞与她说明来意,她思念的那位现在也魂不守舍,正在趁夜摸黑前来,期待能够会面。还不知写的诗句是否打动了少女芳心,也是一心的胡思乱想踟躇不安呢。辛夷说堂兄只说了我们前来拜访,却没告知留下书信,更对留诗一无所知。胖妞认为那是范有仁暗中做了手脚,怕堂妹看了后更是痴心难移。既然辛夷不知,就当场转述了一遍。辛夷听到最后一句时,心里一阵悸动,抚摸着我的玉笛,轻轻哼着何日心相会,箫声为木兰。脸上灿如桃花,眉眼痴迷,魂魄早就不在身上,根本忘了怀疑胖妞是如何偷偷进来的。胖妞怕辛夷误了时间,提醒她心上人正在墙外,如何偷偷约会是好。辛夷毕竟是个知书达理的闺秀,要他亲自开口夜会,却也难以启齿。胖妞没了耐性,怕一路矜持下去天都亮了。告诉辛夷她这就去接我进来,在闺房相会太过失礼,被人发现会毁了辛夷名节。不如寻后院僻静处,两人花前月下更是妥帖。说完就自己先跑出来与我相见,引着到了北墙根把我与缘义一起送了进去。然后自己跑去辛夷闺房,领着她前来夜会。
听到辛夷与我一般心思,忐忑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但想到老实巴交的范有仁,连我的诗都没转给辛夷,又不免对前景感到艰难。与缘义一起躲在一棵桂树后静等的时候,内心里始终在挣扎要不要这般唐突,会不会害了辛夷。但事已至此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既然两情相悦,辛夷对我也是爱慕如斯,我又怎能再有迟疑。以我目前的身份,终究无法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只要我俩彼此心仪,走一步看一步吧。心里想明白了也就踏实了,两眼看向胖妞消失的地方,见有个纤弱的黑影正在一坨肥硕的影子里慢慢朝这里靠近,心跳逐渐加速,恨不能快步前去,将辛夷揽在怀中。
等辛夷到达树下,缘义与胖妞知趣的离开,去为我们放哨。我俩在桂花树下悄悄执手,看着辛夷小巧的鼻子玲珑的眼眸已然陶醉了。等胖妞走远,才一把将辛夷揽入怀中。可本来准备好的千言万语,现在只剩下一句。当我在辛夷耳边轻声说了‘想得我好苦’后,就再也无需言语。两人越拥越紧,心跳伴着心跳,耳鬓厮磨着,哪里需要多说什么。开始我还顾忌规矩,只敢互相拥抱,脸部轻轻相触。后来手臂慢慢在辛夷背上摩挲,见辛夷没有拒绝,也就更不老实起来。手上力量加重,右手扶着辛夷纤腰压向自己,让两个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互相用身体燥热传递着熊熊情愫。隆起的酥胸挤压在我身上,樱桃小口欲张还闭,我早就急不可耐要一亲芳泽。灵魂已然出窍,人也变得飘飘欲仙起来。左手扶着辛夷颈部,眼睛痴痴地互望着。在辛夷有心想矜持挣扎的时候,用力扮住不让逃离。张开嘴,从额头轻轻吻起,一路来到鼻尖脸颊。两人呼出的热气,更是熏得彼此如痴如醉。当吻到辛夷含情脉脉的双眼时,见辛夷闭目含羞。一阵疏狂涌起,直接吻到了两片鲜嫩可口的香唇。内心再也克制不住,右手下滑摸向酥软的翘臀一阵游弋。辛夷哪里经得起这般狂蜂浪蝶,娇哼着,软绵绵的身体就要倒下。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辛夷抱住,找了块树下的方石坐下,将辛夷拦腰抱着坐在我身上。嘴巴不停吻着辛夷娇滴滴滚烫的脸部,右手轻薄地反复握在了诱人凸起的双峰上。被辛夷酥臀压着的下体,也自然而然挺立起来,隔着衣裤,温柔无比地引诱挑逗着。虽然辛夷这时也已经如痴如狂,双手环住我的脖颈,不让自己失去平衡,任由我对她无限轻薄。好在理智尚存,没有做出进一步的狎昵越轨动作,手始终没敢伸进辛夷的衣服。就这样缠缠绵绵着,两人如梦似幻地不停亲昵,怎么样也不嫌满足。偶尔四目相望,辛夷虽然害羞,但双眼放光呼吸急促,任凭我上下其手时,还回应着悄悄主动吻我一口。月亮从树梢悄悄爬过,到了院墙之外,将我俩照得更加通透。看着彼此愈发清晰的痴态,再也控制不住。一波接着一波的重复着爱昵,此时无声胜有声。癫狂的心智完全沉浸在爱的浪涛里,只想沉沦不愿苏醒。灵魂游离出这个世界,完全进入了彼此营造的幻境。
被远处依稀传来的打更声惊醒,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已过了子时。见辛夷挣扎着想要逃避下体隔裤接触,我哪里肯放辛夷走,但也不能这么无耻。只好让辛夷坐在自己身边,但右手依然紧紧揉着不肯放开。女孩毕竟实际,在梦幻里畅游了两个时辰,慢慢恢复了理智,轻声问我要怎么安排两人的未来。我一时语塞,抱着辛夷的力量都跟着松弛。但很快就恢复了活力,信誓旦旦脱口而出说会娶她的。只是现在还有点难处,不能马上着手解决媒聘之事。见辛夷一脸疑惑,我稍稍犹豫后,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坦然告知。心里虽然无比忐忑,生怕辛夷知道了会就此放弃,看向辛夷的眼神也多了一份渴望与祈盼。
辛夷是真的爱我的,当知道我的命运多舛后,不仅没有心生退意,反而主动表达了始终不渝。这给了我无比的勇气,感激地轻吻一下辛夷的脸颊,说出了突然之间自己认为最好的安排。我对辛夷说,在来江南后认识了一位望族公子陆祥琪,他对我很是友好关照。要不我去求他帮忙,由他出面替我前来说媒。虽然我还在逃亡,但到了江南毕竟安全不少。从此隐居田园,或许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只是我逃亡得匆匆忙忙,并未带走多少钱财,就连一个像样的宅邸都未必买得起。辛夷真要跟了我,日子必然清苦。不仅辛夷家人舍不得,我自己都觉得对辛夷太过亏欠。
辛夷显然不在乎清贫过日子,更关心的是我的安全。虽然现在有顾陆两家护着,而且我也再无反意,齐国高家或许会网开一面。但江南毕竟繁华,梁国又总是口号里坚持北伐,常常激怒齐国周国,怕不是个稳妥的居住地。如果靠着陆家做中人,叔叔应了这门婚事。不如婚后一起去岭南投奔辛夷家父。那里山高水远又穷乡僻壤,应该再没有人惦记我的身份。虽然日子苦了点,可心里更踏实。我听了辛夷的分析安排觉得甚是妥帖,心里一阵暖洋洋的,不由自主又与她亲昵起来。狎昵了一阵后,见远处胖妞缘义在对我们催促,有的下人房间点起了油灯,正准备起床忙早活了,只能依依不舍的做出告别。临走约定今晚我再来看她,等陆祥琪一回来,我就去恳求他帮忙提亲。辛夷点了点头,在胖妞的掩护下回到房中。我在缘义帮忙下,翻墙而出。等胖妞跟上后,实在困得不行,赖皮着要胖妞背我。在胖妞的背上,我很快幸福的睡着了。
等下午醒来吃了点东西,在胖妞缘义的盘问下,我将与辛夷商量的安排详细说了出来,胖妞认为可行性够呛。尤其是缘义说九哥对我的好是有前提的,当我要他帮忙提亲,还要掩饰我的身份,说什么缘义也不相信他肯援手成人之美。不横加阻碍已经够君子作风了,说不定还恼羞成怒对我不利呢。我被缘义这么一说,心里也不免慌张,觉得缘义可能旁观者清,看得更加明了。胖妞安慰我别有怕惧,既然我俩两情相悦而且辛夷也死心塌地,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实在不行,就鼓动辛夷私奔,无论是去岭南与家人团聚还是跟着胖妞到她主人那里一起生活,路总是有的。只要我们彼此信任情比金坚,她愿意将这桩闲事管到底了。有了胖妞的支持,我心里多少踏实了一点,转而问缘义是否有方步贞有关九哥的消息。知道九哥不久也会回来后,心里依然期待一试,希望九哥好人做到底,成全了我这个他心目中的狡童。
当晚缘义觉得跟着前去太无聊,独自在家守着。有胖妞背着我速度也可以快点,也就不去看那腻腻歪歪了。我心思全在辛夷身上,胖妞也轻车熟路,很快将我悄没声的带到了辛夷厢房门外。虽然已是亥时三刻,范家上下都已入眠。可真要推门而入做个采花贼,心里依然纠结迟疑。憋了好久,亢奋战胜了理智,终于举起右手用力放在门上。身体也跟着压了上去,想偷窥黑暗里闺房的动静。不想一声吱嘎,门自己开了,我失去平衡,直愣愣地冲进房去,还在门槛上一绊,姿势十分狼狈。辛夷也在苦苦等待,这时见一个黑衣人忽然闯入,还一个趔趄扑到她的身上,将她带倒一同摔在绣床上,那个吃惊不小,险些呼叫出声。这时胖妞噗呲一笑,轻声说了句你们好好聊,我去把风,掩上房门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听到胖妞声音,辛夷才算将快冲出口的喊叫硬生生咽进肚里。借着月光看清闯入者是我后,神态变得舒缓。但被我压着,姿势极度不雅,很想扭动身体挣脱。一开始我忽然跌跌撞撞冲进去还有一点紧张,等到美人被我压在身下,一下子精神松弛了下来。这时辛夷的扭动勾起了我的欲望,想逃离的酥胸激发了我的无限冲动,反而故意压着不肯放松。两手握住辛夷慌张乱舞的手臂,双腿撑开想要并拢的秀足,脸贴脸胸贴胸的缠着不放。就连下身也互相隔着裤子触碰着,一股热流涌向丹田,某个东西不老实地挺拔起来,欢快地在寻找着笔套想要进入,书写此时再也无法控厄的熊熊愿望。辛夷一开始很是慌乱,肢体不停扭动想要摆脱,嘴巴轻启似乎要拒绝我的狂浪。我哪里肯就此规矩,一口吻了下去封住樱桃小口。右手握紧了辛夷纤弱的玉臂,左手腾出来扶稳了左右逃避的娇羞脸蛋恣意轻薄起来。辛夷毕竟是女儿家,矜持之下眼中盈盈哀怨。可此时哪里再能怜香惜玉,越是哀怜越将我的原始兽性激发起来。腰部用力压着,嘴巴在她脸上吻个不停。还伸出舌头,先将盈泪舔干,再在鼻尖舔动,转而索性用左手压住扭向右侧的脸蛋,舔舐起辛夷柔软的耳垂。辛夷挣扎了一阵后体力不支,反而瘫软着放弃了抵抗,四肢无力地摊在床上,嘴里轻声呻吟起来。脸上燥热如火,一路引燃向下。酥胸挺拔,配合着我的胸口摩挲。就连小腹下的耻丘也微微鼓起迎合着,整个人处于如痴如醉,再也没了少女矜持。
我又轻薄了一阵,趁机将辛夷扶好躺正,胡乱地踢走了靴子脱去了外衣,拉过被子,将两人裹在里面,并压在辛夷身上。虽然只一会儿时间,辛夷还是得到了喘息,理智渐渐抬头,身体又开始了挣扎。嘴里轻声求告,软软地说着不要不要。我已经欲火中烧,哪里肯半途而废,看向辛夷的眼神都已经像个色魔,动作也跟着粗鄙起来。疯狂地吻着辛夷的脸蛋,右手握紧辛夷双臂,左手再也不守规矩,直接伸进衣裳揉搓起两座玉峰。还在辛夷出声哀求的时候,故意用力捏了捏挺拔的乳头,脸上一阵得意的邪笑。辛夷哪里还敢正视,羞赧的别转脸蛋,滚烫的身体早就出卖了自己的汹涌欲望,除了轻声呻吟,再没了一丝抵抗。
我拉开了辛夷的腰带,在她本能地想阻止时,反而粗暴地将她的衣衫脱尽丢到了被子外面。对羞裤的绳结更没耐性,右手用力一挣直接拉断了剥掉,谑虐地盖在了她羞愧无比的脸上。然后三下两下将自己也脱了个赤条条,分开小妮子最后矜持的双腿,两个胴体完全赤裸裸的贴在了一起。左手压在辛夷乳房上撑住身体,右手毫无顾忌地一把握住耻丘,手指张开猥亵起双鱼洞来。辛夷一阵花枝乱颤,双手拉脱了盖在脸上的羞裤,本想向下阻止我的侵犯。可一遇见我喷薄欲火的眼神,心里反而胆怯了。见我再无松手的可能,双臂放弃阻挡,软绵绵的摆在了腰侧。双腿一阵痉挛,慢慢越张越开,耻丘下机关轻启,几滴爱泉主动流出,将那里滋润得美妙无比。
我俩呼吸急促,身上热出香汗,整个闺床洋溢着最原始的情愫。我再也没了耐心,身体直接压住就要进入。辛夷虽然未经人事,但也知道此时是她最后的少女时刻,双手不自觉地想要护住,眼中目光疑惑局促不安,似乎在期待某个答案。虽然我早就心花怒放无可压抑,但此时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充满温情地吻了一下辛夷鼻尖,嘴里郑重其事的说了声我会负责的。右手抓起辛夷头边的羞裤,放在她毫无力量的双手上示意她。辛夷犹豫了一会儿,平展好羞裤将它垫在臀下,准备留给贞红爱液作画,当作少女成为少妇的美好纪念。收手的时候,无意中手指碰到了我逐渐逼近的欲望之根,马上双手快速逃离。脸上一阵羞赧,眼睛里充满欢喜,双手不知放在何处是好,稀里糊涂地摸着我的双腿,最后停留在了我的尻上。似乎想帮着助力,快点摧开少女花蕊。
我无比得意,给了辛夷一个赞许的深吻。右手扶好对准,正要宝剑入鞘一探爱境,七魂六魄都已专注在此曼妙时刻。忽然胖妞匆匆闯入,随手拴好门栓,轻声呼叫警醒我俩。我俩才回过神来,就听见有一阵脚步声在向闺房靠近,这一吓真是三魂六魄完全丢尽。我来不及细想,蹭的从床上赤裸跳起,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夺路而逃,却不知路在何方。还是胖妞镇静,一把抓住我,连同地上一堆衣服一起,塞进了床底。在这般紧张危险的关头,还能细分哪些是辛夷的衣裤,顺手丢上床去。在变回老鼠之前,把我的靴子也一并藏入床下,还不忘催促辛夷快点穿好。
很快脚步声停在了门外,灯笼的光也隔着窗纸照进了房里。除了有仁的声音,还有一位中年妇女,好像都很急迫。辛夷慌乱地穿衣点灯起来开门,将两人迎了进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仁说家里来了窃贼,刚才下人说厨房间里有很大的响动,做好的三屉桂花年糕都不见了。为怕窃贼闯到闺房,老夫人不放心过来看看。其他家人已经在到处收索,谨防窃贼还藏在家中。并安慰辛夷不必慌乱,老爷的一位朋友也在家中,武功了得不会有事的。辛夷肯定早被吓着了,一脸的惊恐无需伪装。本以为老夫人前来捉奸的,却原来是来了蟊贼。看他偷干净了厨房里的年糕而别的并未有损失,有仁认为应该不止一人,但却只是饥饿。至于为啥做好的腊肉却一点没少,也是难以解释。
我在床下紧张到了快要发狂,看着床外有仁走来走去,心中无比害怕,浑然忘了现在还赤身裸体中。当听明白了起因就是厨房失窃,狠狠地在胖妞身上拧了一把。都怪这只馋嘴的老鼠,为了偷吃年糕坏了我的好事。而且刚才那副不顾一切的色相,怕是辛夷回味过来后,会对我印象大打折扣。如果已经得手那还罢了,女孩子失身后必然心有所属,未来安排全由我自作主张。现在倒好,露出了色狼面貌,万事俱备之下却戛然而止,心里别提都郁闷了。再听有仁说了,为了以策安全,今晚闺房外会有人值夜。别说鸳梦重温是痴心妄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都成了问题。
好在停留了一阵后,有仁带着他母亲离开了,我不至于再待在床下受罪。爬出来狼狈地穿衣服的时候,我故意慢吞吞的看辛夷反应。见她羞于看我下身,脸上又起了一阵红晕,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小妮子虽然未被我得手,但心里已经许了。在胖妞出去侦察的时候,我简短地解释了胖妞是个精灵不必害怕,她对我极其忠诚亲如姐弟。为了更好的安抚辛夷,这才想起带在身上的玉簪还没有送出。可左寻右寻就是找不到了。回忆刚才有仁似乎背着老夫人在地上捡起过什么,这下心里又慌慌的,怕是有仁拿到了辛夷偷情的把柄。只能告知辛夷,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辛夷说堂兄对她很好,只是很重规矩,这才上次没有将我无状的留诗直接给她。后来发现了我的玉笛放在辛夷床头,知道我俩早暗通款曲了。也索性与辛夷谈起,觉得我为人不错,可以考虑做他的妹夫。只是最好明媒正娶,别做出辱没门风的事。
等胖妞回来,我抱着辛夷吻了几下依依不舍作别。心里牢记辛夷说的两天后家人都要去跨塘走亲戚,顺便帮堂兄敲定亲事。那时候家里只留下一两个下人,白天完全可以放心前来。辛夷既然这么说了,当然心里已经许了我这个登徒子,这比什么海誓山盟还要可靠。心里暖洋洋的,随着胖妞开窗潜逃翻出院墙,刚才对胖妞的恨意也少了许多。由她一路背着,心中还在回味不久前的淫行,痴痴地笑出声来。胖妞本还有些惧意,见我不再计较并且心情好转,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摸出一块年糕放进嘴里咀嚼,还不停地赞赏那是人间美味。我被胖妞的吃相搅扰,冲着她的头上就是一顿毛栗子。胖妞也不在意,背着我越跑越快,在月光下化作飞驰的黑影,很快回到了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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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十章--中蛊
一早方步贞就来草庐拜访,说他主人回来了,很想与我相见。我的心思已经全在辛夷身上,哪有闲情再去用风雅打发时间。但毕竟九哥对我不薄,太过冷淡也显得不懂为人处世。再则寄人篱下,凡事总要处处小心。既然九哥特意要步贞前来邀请,也没有不去的道理。而且我与辛夷的婚事,还离不开九哥的帮忙,真要婉拒了祥琪一番好意,也就断了自己与范家提亲的路了。缘义不肯陪我赴约,在帮我更衣的时候,也忠告我机智一点,别被九哥的花言巧语迷乱得失去本性。为了以策安全,胖妞是一定要随行的。但为了别发生偷吃这种不雅的事,我反复叮咛哀求胖妞,没事千万别现身。在得到胖妞确定的承诺后,我才最后披上貂裘,骑着马随步贞一起去了陆宅。
我们没从正门进入,下了马直接去了假山亭子。我还没有完全上山,九哥见了我飞快地跑下来,心情激动地拥抱了一番。然后脸上笑意不断,牵着我的手一起来到了亭中。亭子里除了跟九哥去常州的混元子外,还有那位顾先武。忽然相见,我有点尴尬。但顾先武落落大方,主动与我打招呼并表达了歉意。我虽然从步贞那里知道原委后并不再厌恨他,但是见他换了书生打扮依然掩盖不住一身的孔武,心里还有一丝惧意。落座的时候,为了尽量回避他,坏了规矩坐在九哥左手顾先武的对面,反让混元子到了下手作陪。混元子没什么意见,笑一笑就朝西坐定。反倒九哥很是开心,以为我是有意要坐得与他近一些,误会我对他心有所念,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暧昧。
等步贞遣去下人,九哥才面对顾先武,讲了这一阵朝廷发生的事情。偶尔回头看向我,眼里无限柔情,虽然是在讲给小舅子听,但在解释的时候却是为了让我听懂。可我对那些个军国大事并无兴趣,除了礼节性的给九哥微笑,其实内心在盼望他快些讲完,那样我才有充足时间,拜托九哥我的私事。但真要当着这么多人开口,尤其是顾先武也在场,我还犹豫不决。只是明天就要与辛夷见面了,如果得不到九哥支持,又怎么向辛夷去说。说不出一个希望的话,明天的约会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局。九哥非常老练,从我的眼神里早就读出了心不在焉。伸出左腿暗中碰了一下我,这才将一大段话与顾先武面对面的说完了。我只听了个大概,最后一段好像是说顾先武的几个叔叔,不愿因这次平叛有功而跟着升迁。但拗不过陈蒨的一番好意,还是答应了让顾先武出任建康的皇宫侍卫长。只是九哥对很是兴奋的顾先武反复叮咛,陈家废立萧家近在眼前。到时候禅让的戏演砸了,就会武力政变。那时顾先武的身份就显得尤为特殊,一定不能意气用事也别太过温婉。弑君不祥,会给整个家族未来留有天谴。要积极参与显得对陈家忠心耿耿,也要适当回避让别人更踊跃做那升官恶行。九哥与顾先武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这样的反复规劝,当然有的放矢。顾先武认真思索频频点头,知道历史将他推向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只能妥善应对,出不起半点疏失。
谈论完了朝廷的事,接着轮到顾先武说有关我的情况了。那批北方来的人,一开始投在王家他也不便动手。后来发现他们帮着王家在联络几个萧家的人,才决定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最后走脱了封奇潇,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无半点线索。为了给王家以警告,顾先武将所有人头以及萧王两家的书信都送进了王家,希望他们悬崖勒马,别再行差踏错。再后来王家像没事人一样,既不抱怨北方客人遭遇血洗,也不在意萧家信使与一个皇孙跟着遭殃。只是借故让一位族里后辈陪新婚妻子回顾姓娘家,暗中传递再不掺和的讯息,算是将这一事揭了过去。原来顾先武帮我杀了追捕者,里面还有这么多其他事情,只听得我不寒而栗。设想顾先武杀伐决断这么毫不犹豫,真要让他弑君,估计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当初我对他那么出言顶撞,能被他轻易放过,还真是侥幸。如果那时候顾先武真要对我不利,才不可能心慈手软。想到他对方步贞所做的一切,更是心里发颤。虽然看似放过了步贞,但把步贞那割下的一坨到处炫耀,无异于是让步贞游街示众。这个人以后千万惹不得,好在他马上就要去京城赴任,那也算眼不见为净。
时间一晃已到了午饭时间,九哥本想与我们就在亭子里简单吃一点。顾先武提议还是与一众夫人同膳,小别多日,不能不去安抚一下。顾先武说得在理,九哥也只能接受,只是临走让我们在此等他,他去去就回,还要与我们谈一些其他事情。说完让下人传来简单酒菜,自己在步贞陪同下下山去了内堂。我很局促,现在独自面对顾先武,心里压不住的慌乱起来。好在混元子也在,他似乎对我始终不错,应该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援吧。所以收慑心神,小心翼翼地陪着顾先武喝了几杯小酒。混元子怕冷了场,问我最近都做了点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一想到与辛夷的事情,自己先羞赧了起来,不知道能说什么。但想来九哥来了总要说的,不如现在先讲了,到时候或许混元子也能帮忙替我说几句好话。于是将石湖赏月到与辛夷互相爱慕的事,捡紧要的说了。期间胖妞一直想借机出来偷偷吃上一点,我使劲将她按住。那些动作虽然细小,却异常别扭。顾先武不明所以,看到了还以为我扭捏,十足一个娘娘腔,怪不得九哥老是对我缠着不放。混元子心知肚明,在旁不住地窃笑,暗中还帮我一把,不知用什么法术封住了袖口,任凭胖妞左冲右突,就是出不来。胖妞又馋又怒,只把我的身体当作跑马场一阵乱窜。我慌乱里尽量保持镇静,可手部不自觉地要去抓住胖妞。这在顾先武看来更是误会,还以为我在对他骚情呢,投向我的目光渐生厌恶,恨不能当场发作,拎起我丢下假山。还是混元子厚道,帮我解围说我身上有个小宠物,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忍不住要出来同桌共饮。我怕坏了大家兴致,才不停地在于它较劲。说完不知放进我袖子什么东西,胖妞闻了闻后吃了起来。终于安静的胖妞,总算让我把要说的话全都吐露。说完我自觉轻松不少,夹了点菜肴吃了起来。
混元子听后不住莞尔,调侃的问我范家小妮子长得如何水灵。我还没来得及夸耀,顾先武似乎解开了一个心结一样,对我直爽地说这样很好,他听了非常高兴。然后接过话题问我知不知道封奇潇当初是怎么打算的。我哪里知道,停顿着期待顾先武给我答案。原来在湖州受挫后,封奇潇改变了策略。知道陆家与陈蒨渊源深厚,韩子高更是陈蒨的第一宠儿,要将我夺了押回北方,几乎不太可能。他本是个投机者,眼见南方局势动荡,新的发财机会又来了,自作主张做起了萧家的掮客,从中为自己讨一分福贵。为此,明知道我住在陆家小院也不来骚扰,更期待借着九哥的雅好打开一条缺口。那妖道准备炼制什么恶毒的药丸,到时偷偷给我吃下。那样我既受到封奇潇的控制,又会因药丸的作用,自己主动委身与九哥。到时候他从中左右逢源,进可以借对我的控制,从而转换阵营谋一场富贵;退可以与萧家合作,把我当做一枚棋子,偷偷放在九哥身边窃取情报,从而让萧家转败为胜他也跟着受益;再不济也可控制了我后,让我乖乖跟他回到北方卖给齐国,让他从此衣食无忧。可惜他计谋太多反倒自误,多方下注自然一方也不会成功。只是那妖道机敏得很,还是被他逃脱了。不知现在是回北方搬救兵去了,还是继续潜伏巧妙周旋。要不是他手下想要活命,临死出卖了他的计谋,到现在顾先武也想不通他会如此恶毒。顾先武知道混元子也是道家高手,虽然不齿那些旁门左道,但既然说起,也对封奇潇炼制的药丸好奇,询问起混元子来。
我听了顾先武这么一说,心里一阵惊慌,原来我早被别人算计在内还浑然不知。要不是九哥这一阵不在苏州,估计那贼道人已经将那什么药丸偷偷给我服下了。那时候自己究竟如何受他控制还真不清楚,我与顾先武一样,转过头去看着混元子,想知道其中的答案。混元子思索了一下,喝了一口酒说:“封奇潇是旁门左道,学的虽然也是奇门遁甲,但因为心术不正,常常鼓捣一些摄人心魂的药物。其中不乏春药一类,以前也卖给一些纨绔公子,让他们对自己喜欢的女子下手,从而五迷三道之下,女子失去心智,心甘情愿做了他们的玩物。那些个春药自然属于下三滥的勾当,但药性诡谲威猛,受其控制,几乎能到意志不能自主,还主动做出一些淫荡的事情来。女子一旦失身,知道还是自己投怀送抱的,就算事毕后心有悔意,可事已至此,除了身心依然荡漾不由自主,即便心智清醒了,也没了反抗的勇气,只能任凭浮浪公子继续。但以前从未听闻他还能摄人心魄,应该是一种新的发明。如果单有药物,终究得连续服用才会保持效果。要让人心甘情愿服食,除非是用了摄魂术。那种法术极为邪恶,中招的人看似清醒异常,却能被他操控。即使修为高深想要违拗,轻则浑身乏力有如大病未愈;重则经脉阻塞,人或变得疯魔。可即使到死,也不会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更无从谈起出卖他,将他如何控制了自己的事告知别人。确实相当恶劣可怕,不是君子所为。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对那些知之甚少。但既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一定要尽早剪除”。之后顾先武分析了几个封奇潇可能的窝藏地方,都被算度很深的混元子给否了。但混元子又不肯说明自己的猜测,只说了一句,他既然盯着我不放,那必然就在我左近。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把目标投向了范家。
被混元子这么一说,我的心里顿时慌乱不堪。这时九哥与方步贞也回到了亭子里,听顾先武再次转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九哥的判断与混元子如出一辙,都认为封奇潇必然会在范家打主意。九哥虽然因我‘移情别恋’略微有些不舒服,但却也为我的新恋情感觉欢喜。宽慰我一定会帮忙成全外,也让我做事处处小心。毕竟封奇潇的觊觎之心不死,一日不将他铲除,我一日不得安宁。既然九哥肯为我从中斡旋,我与辛夷在一起的希望大增。而且范家为有仁提亲的对象还是顾先武跨塘的家族旁支,这么一来,好像事情有了很大的眉目。至少他们之间也算亲戚,那样再有九哥做媒,也就顺当得多了。问清了明天范家就会前去提亲,顾先武倒也豪爽,自告奋勇替我前去说媒。至于等他赴任后的其他细节,就有九哥一手操办。得到这天大的喜讯,一时之间我的阴霾尽扫,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微笑。就算九哥趁着送客的时机,暗中对我动手动脚,我也全没再当回事。此时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尤其是对顾先武心生好感之外,更是心中愧疚,临别的时候与他发自内心的紧紧拥抱,算是把以前的龃龉彻底揭过。
回去后,憋了老半天没有吃到可口美味的胖妞为了逗缘义也为了损我开心,故意说我被九哥迷得五迷三道,做出了很多令她不堪的事。只把缘义听得怒火中烧,恨不能马上前去寻衅。并把我也数落了一通,问我是不是真心对待辛夷的。胖妞见把我两捉弄够了,她自己也吃饱喝足了,才将实情讲了出来,也算对我不让她偷吃的报复。缘义听闻九哥那么大度,愤懑的心终于转怒为喜。而且听到顾先武也那么古道热肠,更是替我高兴,觉得我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觉得封奇潇贼心不死,以后还要处处小心。尤其是明天的约会,缘义不放心起来,说什么也要跟着前去。胖妞觉得这样很好,有了缘义暗中盯着,我也不会乱了心智,胖妞她自己也不会看不得我的淫邪而去寻食物调剂心情闹出动静。缘义听胖妞口中所说必然是我做了什么过分行为,又逼着胖妞坦白从宽。最后还是我老实交代,把不能与顾先武混元子说的房中勾当,半瞒半真的交代了。只把缘义听得讶异无比,等醒过神来,抓住我就是一顿屁股爆打。说我越来越不学好,初次约会的苟且已经不堪,怎能再这么荒唐无耻。我真要是这般的浮浪,他再也不认我这个弟弟了。我被打得够呛,但心里只有对缘义的愧疚与对自己行为的自责。一面讨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一面哀求缘义别离开我要做我永远的哥哥。长兄为父,以后我做得不对,要打要罚绝无怨言。缘义见我还有得救,也打累了,一边替我按揉肿起来的屁股,一边喋喋不休对我说教。还说明天无论如何得跟着去,我要敢再胡来,非把我当场打个半死不可。缘义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狠心认真,身体虽然被他打得疼痛不已,可心里却说不出的甜美幸福。以前缘义也会叫我弟弟,可是大多时候不过是一种朋友关系。今天这般对我,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了我的兄长。所以才会对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下此狠手。见得到原谅了,我又恢复起公子哥儿使唤人的做派试探一下缘义。带有怨气的要缘义去替我打水来清清伤口,还故意装得痛不欲生,要胖妞背我到里面卧床休息。等缘义爱惜的答应去拿温水的时候,我恶狠狠地在胖妞的肥肉上掐了一把。要你多事,把我的事倒麻袋一样全告诉缘义。不仅换来一顿暴打,还险些坏了我与缘义的友谊。胖妞不以为意,转头腆着脸对我说,以后记住了,有好东西千万别吃独食,不然后果自负。说完见缘义已经端了水进来,不便在此看我光溜溜的屁股。胖妞回到外间,一面吃着一些瓜子,一面哼起了幸福的小调。缘义替我疗伤细致入微,完全不像外表那么粗犷豪放。我一面享受着缘义的抚摸按揉,一面精神完全放松。这几天痴迷于爱情之中,也没好好睡个饱觉。现在迷迷糊糊地听着缘义絮絮叨叨的说教,开始我还脸带微笑嗯嗯地答应着,很快就神志不清,在缘义的陪伴下,安心地进入梦乡。
一早胖妞就去侦探,我与缘义骑了步贞叫下人带来的马慢悠悠向范家靠近。等胖妞回来汇报说有仁与他父母出发去了跨塘,时间已经巳时。我们将马系在离范家一里多地的一个隐秘处,由步贞带来的下人看着,心情激动地跑到范家后院附近。左右查看没人,直接翻墙到了里面。才一进入,就见辛夷在西北几棵树下慌乱的等待。我一个箭步上去抱住,本想畅快淋漓的深吻。怕缘义又要指责我浮浪,只好轻轻吻了下辛夷额头。脸上掩不住的幸福,轻轻拉着辛夷的纤手,领着辛夷走向她的闺房。期间辛夷简单告诉我家里的情况,除了留下一个看门的老下人,其他三个已经随叔叔家一起走了。为辛夷做的简单膳食放在厨房里,到时候热一热自己解决。还有那个她叔叔的朋友也已经走了,好像说去松江会他的老朋友。
我哪里在意这些,知道现在无人打搅,缘义也不在房里,早就迫不及待起来。一开始还有点拘谨,只是身体贴紧了辛夷耳鬓厮磨。见辛夷也处于热恋,全不顾忌我的愈发疏狂,脸上红彤彤热辣辣的,沉浸在我对他的轻薄的兴奋中。我一下子亢奋起来,粗暴地吻遍了辛夷娇柔的脸庞。再改吻为舔,沿着额头一路向下,舔舐到辛夷眼睑的时候,羞赧的辛夷终于也跟着放开了,两眼微闭,双手扶住我的背,脸颊含笑,任由我对她轻薄。我索性抱住辛夷一起坐在了书案的椅子上,分开辛夷双腿坐在我的腿上,双手扶稳了,湿滑的舌尖点了点辛夷白皙的鼻尖,然后朝下,像画笔一样来回在辛夷红唇上流连。找到一个机会,舌尖轻轻刺探进去,在辛夷皓齿上一通搜刮。右手托住辛夷后脑,喷出的热浪肆无忌惮地熏烤着辛夷愈发滚烫的脸。眼睑几乎碰在一起,见辛夷微张着幸福的媚眼主动响应,心里再无顾忌。左手向下猥亵起辛夷的酥臀,下身自然勃起的地方,调整了一下位置,隔着两人裤头,模拟般轻轻顶着磨着。双唇吻住了辛夷娇小的鼻子,趁辛夷呼吸急促张开樱桃小口,舌尖快速突入,寻到辛夷的嫩舌就是一番搅动。两人的涎津不停地溢出,在辛夷口腔里欢快地交流。汇聚多了,自然顺着辛夷的喉管下流。听着辛夷轻微的吞咽声,我心里无比惬意。虽然现在还不能将真的爱液注入美人体内,但辛夷吞咽的香涎里也有我的口水。下身接触的地方也越来越温热,甚至已能感到湿湿的。即使不能再进一步,这已经令我心花怒放不能自已,陶醉在无限的激情中。
等我从激情里逐渐恢复,已经日上三竿,辛夷早就香汗淋漓衣衫不整。尤其是我腿上已能明显感觉渗透而来的湿热,知道此时要么不顾一切趁热打铁,要么只能停止轻薄,让辛夷略加恢复。前者被缘义一顿暴打已然不敢任意妄为,那为了守护最后的礼教规矩,现在只能选择戛然而止。我将辛夷扶起离开座椅,深情的对望后,带有谑虐的捏了捏辛夷下巴。邪恶里满足地一笑,要辛夷去换了衣衫。自己理了理凌乱的衣服,轻轻扣好房门,去厨房里帮辛夷拿饭菜去了。才出门不久就见缘义一本正经地审视着,我像做了错事一样不敢对缘义直视,轻声辩解自己没有过分。然后走在前面进了厨房,将菜肴蒸热了,拿了两小碟蔬菜与米饭放进提篮。留下大多的肉食与糕点给缘义与胖妞,见灶台一侧放了十几粒诱人的新鲜白枣以及一罐茶叶,顺手拿了白枣洗一洗,放在边上一个精细的干净漆盘里,回到辛夷闺房,与她一起垫垫饥。
闺房比较小,辛夷将书案规整了一下,端来梳妆椅与我并排而坐,两人规矩的均小口细嚼慢咽。虽然没有说话交流,但在夹菜的过程里,还是显出了谦让与关怀。即使是两小碟蒸茄子与茭白,都尽量做出了把大的好的留给对方的举动。最后快要吃完米饭了,碟子里竟然还剩下蛮多的菜。我不想浪费,提了菜盒回到厨房给馋嘴的胖妞打牙祭。见胖妞自己又在偷偷鼓捣一些吃的,虽然不怎么会做,但也吃的有滋有味。饿不着大胃口的她,我也放心了。再回到闺房,辛夷不知哪里去弄了一盆清水,纤手正轻轻地在拧干,递给我擦擦脸。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化关怀,自己开心的抹了抹,将毛巾换了个方向后,不顾辛夷害羞的推搪,硬是帮她的秀脸擦拭起来。辛夷也不再逃避,虽然含羞闭着眼,但脸上洋溢的幸福是自然而然的。我又有些冲动,恨不能再次狂热的轻薄。而且见辛夷已经换了一身朴素且紧致的衣衫,更有一种想要揉捏两只鼓起的玉峰的冲动。甚至一度心里极度狂乱,被辛夷呼出的香热熏陶,忍不住就要抱起她放到床上,任由自然的欲望驱驰,把两天前未竟的交媾完成。但理智还是战胜了本能,一种爱的珍惜油然而生,根本不舍得做出这般的禽兽行为。而且光天化日之下,反倒有一股怯懦,没有了夜暗里的不顾一切。只轻轻在辛夷鼻尖上啄了一口,就放开辛夷,将毛巾搓洗了一下拧干,挂在了水盆上方。
与辛夷再次并排坐在书案上的时候,看得出辛夷温柔的眼眸里略有一点不甘。但对望的一霎,赞许的眼神还是占了上风。毕竟是小家碧玉,虽然也能放得开与相爱的人发乎真性情,但初恋的精神享受,也许会觉得更加的饥渴迫切吧。我虽然对女的有过一些接触,还在汝南做王子的时候,也被一些个同样的纨绔子弟带去寻欢作乐。可那与对辛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那些属于人性的本能,那我对辛夷,更多的也是精神的追求,要不然也不至于沉醉其中日思夜想了。我们身体侧向对方,深情里保持着应有的礼仪。我先将昨天与九哥商量的事情与辛夷说了宽她的心,再与辛夷详细述说了我的家境身世,让辛夷对我有更多的了解。辛夷也告诉了我她的家庭情况,父亲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婚后很久才艰难怀上,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宠溺任性。原本她父亲只是在家教书,但读了几十年圣贤书,心里不免有了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一次在他望族学生的推荐下,人到中年终于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不避艰难险阻瘴疠之气,意气风发的前往交趾,去教化那里未开化的蛮夷子民。辛夷母亲与父亲相濡以沫几十年,当然不忍心夫君独自赴苦,陪在了父亲身边。但当时辛夷尚小,父母也不忍心,就把她托付给了叔叔,留在江南富庶的地方,将来也好嫁一个体面人家。叔叔一家对她很好视同己出,婶婶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更是把她呵护备至。堂兄有仁对她也是格外照顾,知道辛夷喜欢读书,不仅将四书五经教全了,还给好学的堂妹拿来不少野谈,像世说新语之类的也看了不少,开阔了眼界丰富了知识增加了阅历。堂弟读书很用功聪慧,现在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两年前就被推荐去了京城国家学府深造,是范家人的骄傲与希望。也正因为父亲与堂弟都得到了江南望族顾家的关照,叔叔现在也得了个小官职,在苏州府衙谋了个差事。这次堂兄有仁能与顾家小宗攀亲,也得益于此。
听了辛夷的叙说,我也对她的过去更加了解,知道她虽然出身不算高贵,但身世清清白白,而且也算书香门第,长得灵动可爱。如果我的家庭没有遭遇聚变,这门婚事应该顺手拈来。即便现在我流落江南,但有了顾先武与九哥的从中斡旋,成全我两应该也没问题。况且虽然匆忙亡命的时候没有带多少贵重之物,但仅凭目前所有变卖了,购一处简单的院落,置几十亩良田还是足够的。如果九哥他们还能照应,不仅安全问题迎刃而解,生活上应该还能小富有余。心里有了底,也就把配不上辛夷的忐忑放了下来。心里一阵轻松,顺手拿起一粒枣子送入了辛夷口中。见她并未拒绝,又开始疏狂起来,在辛夷耳边悄悄说了句吃了枣子早生贵子,我会尽快安排提亲,将婚事办得妥妥帖帖的。辛夷一阵含羞,转过脸来也将一粒枣子塞进我嘴里,免得我再出言浮浪。
两人吃着枣子,说了些肉麻的情话,心里都觉得甜滋滋的。趁着热情高涨,我将辛夷的弦琴放在书案上,调了调音符,弹奏起了一曲凤求凰。辛夷也浑然忘我,根本没考虑会被守门的下人听见,在床上拿出我赠送给她的翠笛,虽然吹得有些生疏,但略微拘谨之后,就放开了身心与我相和,两人不住对视,陶醉在音律荡漾起的爱河中。紧跟着我又弹起了明月夜与夜思想,辛夷曲律功底有限,不能附和,索性在我对面坐下,摊开一张白纸,细细的替我作起画来。我心里极度亢奋惬意,陶醉中当场作起诗来吟唱,开心的笑容再也收不住了,就这么痴迷般的含情脉脉,将周围的世界忘个一干二净。‘翠笛佳人伴,弦音涌爱泉。痴眸相顾切,醉体灵犀牵。不厌游魂眷,欢心绕指缠。何须出一语,拙劣最天然’。
这时胖妞听到琴声,笑嘻嘻地泡了两杯茶走进来放在书案上,回头拿走了剩下的枣子,一溜烟跑出门去。被胖妞一打搅,我的心神终于又回到了身体内。也正觉得口渴,顺手端了杯子抿了一小口走到辛夷身后。见辛夷已经画完,正在将我刚才吟的诗句抄在画的左下方。心里一阵欢喜,头轻轻触碰辛夷的右耳垂,脸颊互相厮磨起来。忽然我觉得眼前有一丝晃动,人也觉得烦躁起来。又觉得口干舌燥,定了定神,将茶水一饮而尽。但情况并没有好转,更感头重脚轻,伸手撑住了书案,身体才不至于倒下。辛夷也看出我突然不适,关切地看着我,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我只感觉头昏昏的,比醉酒还厉害,身体靠在椅背上,急促地呼吸起来。胖妞并未走远,靠在门边已将枣子吃完。这时听到房里异动,一开始误以为我又在对辛夷轻薄,等了一会儿见情况不对,推门进来将我扶正了,问发生什么意外,并拿来毛巾为我轻轻擦拭额头冒出的汗珠。
缘义也听到响动,不知从哪个隐秘处跑进房里。见我说是喝了茶水才引起的不适,也不顾礼仪,马上端起辛夷未喝的杯子尝了一口。发现没什么,索性又大喝几口。但直到水都喝干了也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而此时我又忽然觉得恢复了,稀里糊涂之间一场虚惊,反倒让我最至亲的三人一阵不安慌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因此意外打搅,我与辛夷的单独时光算是耗尽。辛夷见胖妞缘义再没要走的打算,只能扶我到了床边一起坐在床沿,将两把椅子腾出来让给他两坐。四人就这么尴尬的坐了一会儿,见我真的好转没有异样,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还是缘义首先反应,将还在欣赏辛夷画作的胖妞一把拉了出去。
我与辛夷坐在床沿,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等两人出去后,我伸出右臂将辛夷环抱,嘴里谢谢辛夷对我的关怀,身体越靠越近,又有了想要浮浪的冲动。但房门没关,知道胖妞缘义还在左近,才准备摸向辛夷玉峰的左手收了回来放在辛夷手上,只能轻轻地与洁白的纤指做一些细微的缠绵。辛夷被我刚才突然犯病也吓得不轻,现在见我恢复正常,正好借着我的轻柔抚摸平复心情。转头含羞的看着我,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枯坐着,但两颗相爱的心却在不停地交流缠绵,彼此的灵魂纠缠在了一起,又将爱情更递进了一步。不知不觉间,两颗头颅靠在一起,甜蜜幸福地依偎着,任凭时光流逝。
等到听见大门口车马停歇的响动,我两才回过神来。慌忙间约定了明晚再见后,趁着辛夷收拾书案上画作的时候对她亲了一口,随着赶来的胖妞缘义一起,快速地跑向后院翻墙而出。等骑了马回去的路上缘义问我当时究竟怎么回事,我也答不上来。只说是吃了简单的饭菜后也就又吃了两粒枣子。枣子辛夷与胖妞也都吃了,应该并没有事。而茶水虽然是胖妞拿了厨房间的茶叶泡的,我与缘义同时喝了也应该没什么。以前又从没有过这样的身体不适,还真的不明白究竟什么原因造成的。胖妞算比较细心,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厨房里放有精美的茶叶罐,似乎有点别扭。既然缘义都喝过没事,胖妞也不明所以了。只是胖妞说听她主人讲过巧妙投毒与施蛊,高明的人会将毒药或蛊物分开投放。就算再高明的人心生警觉,可单单吃了一样也不会有任何异样。只有两个或三个都吃了,才会真的发动进入圈套。但这样的事情胖妞说什么也不相信会发生在范家。辛夷对我情有独钟不惜以身相许,当然不会那么做。有仁憨厚君子,即便对我行为唐突会有不满,但也不至于用那么的心机手段来害我。这下还真的成了无头谜案,那就按缘义说的办好了,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顺其自然吧。
由于有了这样的意外,胖妞缘义对我格外照顾,几乎是押着我必须卧床休息。晚餐更是火烛小心,每一样材料,胖妞都反复检查后才让缘义烹饪。虽然胖妞的怀疑自己也觉得毫无依据,但又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对的。缘义受到胖妞的影响,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一开始想到了会不会是辛夷家守门的老大爷投毒,在胖妞告诉缘义,那位老人耳背得很,而且眼睛也不是太好后,终于相信不是他。但我觉得缘义的怀疑也有道理,那时候我在辛夷闺房里肆无忌惮的弹琴,声音那么大,老人家一点反应也没有,耳朵还真够背的。我又提出了辛夷家曾经有个武功高强的人留宿过,会不会他有问题。胖妞也听到过有人说过,却又一直没见过哪个人,不好就此下结论。三只无头苍蝇在晚餐时候瞎琢磨,时间到很快耗尽了。眼看天色已经暗淡,两人又口径一致的要我继续休息。缘义强迫替我清洗换了衣衫,还鼓动胖妞卸了我胸口的风铃。说那也是怀疑对象之一,没有了风铃,两人才更觉安心。
被他们一阵胡搞,我确实也有点很不开心。但知道那也是为我好,心里并不怨恨反倒很是感激。既然被压迫着强制睡觉,为了怕他们经久不肯离开,很快我就装作熟睡,发出轻微的打呼声。胖妞见我睡了,拉着缘义退出房门,在门口与缘义又鼓捣了什么防范措施后,才算消停。缘义也无所事事,这一天都陪着我去泡妞,这时显得有点压抑,提议想去胖妞的地下洞窟看看。因为洞里现在住进了成百上千的士兵尸体,胖妞一开始并不想答应缘义夜里进入。可缘义好奇心很重,软磨硬泡后,终于把随和的胖妞说动了。两人听我呼吸匀称,误以为已经熟睡。悄悄拿了缘义做好的火炬,来到厨房的隐秘洞口,挪开了一口水缸,抽走上面的盖板,下到了洞里开始了缘义的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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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十一章--绝望
等胖妞缘义进了洞口很久,我才从床上起来。不知胖妞他们在门口搞了什么机关,我推开窗户不走寻常路,来到草庐外。看着一轮弯月斜挂天际,明亮的星星闪烁迷离,我又开始在心里想念辛夷。虽然两人认识不过几天,但感情发展神速,我也早就被她搞得五迷三道不可自拔。闭眼回味那些个经历,心头涌动起无限柔情,真恨不能天天陪在她身边,时时刻刻卿卿我我,将这个世界的繁杂浑然忘却。没有亡命天涯的不安,没有过往的骄奢淫逸,没有与江南新认识的一众朋友的无聊雅趣以及情感纠葛,甚至一度也没有了胖妞与缘义。闭目内视的世界里,只有我与辛夷,在那幻想的曼妙世界中,不停地亲爱嬉闹温纯柔情。我们一起走在行春桥头,看着石湖里倒映的圆月;我们一起坐上扁舟,游弋在满湖的荷花丛中;我们一起登临上方山,执手相拥看不厌彼此的痴态;我们还回到了我的家乡,一起骑马驰骋;我们飞到了云端,化作两只恩爱的南飞之雁;我们冲上了传说中的天庭,在那如梦如幻的仙境中互相依偎指点着各个新奇的景观;我们停不下来,穿越到我能想象的每一个地方,那里只有我和辛夷,开心着满足着,再也不必受尘世间的任何束缚。我的心里一阵荡漾,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明知道这只是我的遐想,可此时的我就愿意独自陶醉其中。
一阵微风吹过发迹,几缕发丝轻轻地在脸上戏谑,撩拨得我更加的春心荡漾。忽然风中传来一丝辛夷的体香,还有她含羞呢喃的召唤。我一个激动睁开眼睛,耳朵辨音鼻子嗅味想捕捉刚才闻到的香味与听到的声音。才睁眼的我,只觉得黑夜微微晃了一下,把我的魂魄也轻轻荡漾。我急迫地四处寻觅,忽然在我身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辛夷。她穿了件霓裳,在微风里轻轻摆舞,两眼诱惑着让我靠近,朱唇轻启反复轻声说着元郎元郎,只把我灵魂勾着向她靠近。辛夷很是调皮,总是与我若即若离,还面对着我一路后退,生怕看不见我跟随而来。等转过草庐时,还扬起纤手勾引,那眼神与姿势妩媚极了。我哪里还能自控,像丢了魂一样跟着前去。见辛夷从窗户倒着翩翩飘进我的房间,我根本不去想这是怎么做到的,双手扶着快速跃入。等回到自己房间,窗户自然下落关闭。我在漆黑里四下寻觅摸索,嘴里还不停地叫着玉儿玉儿。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终于在自己的床上发现,辛夷已经自己躲进了被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呢。这时的我哪还来得及犹豫,生怕她还会逃离,一个鱼跃扑了上去,连被带人紧紧将辛夷压住。同时右手勾住辛夷颈部,两脚乱蹬踢走靴子,饿虎扑食一般就要张嘴亲昵。
这时我感觉丹田一阵剧痛,身体跟着僵直,嘴巴惊讶地张着,身下哪里还有辛夷,分明是一身道袍装束的封奇潇。他右手在我丹田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我制住,然后翻转身体把我压在身下。眼神诡谲,脸带邪笑,浓浓的体味发散开来,感觉一阵恶心。封奇潇看着直冒虚汗的我轻蔑地说道:“怎么样,枣子很甜茶很香吧,吃下去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吧。可惜只是吃得少了,蛊惑的效果没有发挥,才被你发现我不是你魂牵梦绕的情人。哈哈哈,不过这不要紧,现在我给你再补上,这样你就彻底乖了,会觉得我是你唯一的主人,凡事都百依百顺唯命是从”。说完封奇潇摸出一粒药丸一样的东西,右手掰开我紧闭的嘴巴,左手将药丸硬塞进来。我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不肯自觉吞咽,身体小幅度的挣扎着,眼里含着悲哀与无助,鼻子一面呼吸一面发出近乎哀嚎的哼哼声。封奇潇见我还在做无畏的抵抗,而药丸在我口水浸泡下慢慢开始融化。怕时间耗得久了全化成糊状更难强迫,别被我趁机全部吐出。他粗暴地把左手食指中指硬伸进来,推动药丸进入我的喉管。然后将含有药液的手指在我嘴唇上擦了擦揉了揉合起来,右手捏着我的鼻翼,轻轻地关合不让我呼吸。我费力地做着最后的抵抗,舌根幻想着想把药丸挤出,手臂艰难地想把他推开。封奇潇右手放开我的鼻翼,抓住我的手推到头前,左手快速在我身上用力点了点,然后在我喉结的地方按揉起来。随着一阵身体痉挛,我一下子好像所有的力量完全失去。张开的嘴巴里津液越积越多再也无法忍耐,喉结处一个松动,咕咚一声吞咽,终于自己将药丸彻底送入了腹中。一股绝望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流出,怨恨地看着压在我身上的封奇潇,身体彻底瘫软开来,手臂无需压迫,自己无力地垂在身侧。
药丸很快发生了作用,先是一阵头晕目眩,接着浑身难受呼吸急促,但慢慢地身体开始潮红,抑制不住的热气从骨头里面汹涌而出。看向封奇潇的眼神也变得迷离,那张丑陋狰狞的脸,在我的意识里变得格外诱人。几缕胡须轻触着我的脸庞,痒痒的舒服极了。他浓浓的体味与喷在我脸上的呼吸也变得是一种享受和催情,诱发我产生了强烈的生理反应。感觉干涸的嘴巴微微张开,舌头轻轻吐出在自己的嘴唇上慢慢游走,舔舐干净被封奇潇涂抹残存的药丸余渣。鼻子里发出低低的呻吟,身体酥软地躺在他的身下,双腿自然向外分开,双手悄悄抬起拥抱着他的背部,胯下也毫无羞耻地一柱擎天,还悄然地做着迎合的举措主动勾引起来,张开嘴就要吻向封奇潇。除了内心深处还存留一丝微弱的清醒,整个人已经彻底迷乱不可自拔。
好在封奇潇不是陆祥琪,他没那份嗜好,要不然我真难想象接着会发生什么,自己会不会无耻地主动迎合,被人糟蹋还要承受活该的羞辱。封奇潇见我药力彻底发作,捏了捏我的鼻子冲我鄙夷的一笑说道:“这下彻底听话了吧,你的身体很坦白,很想得到我的抚慰。只是我没那嗜好,满足不了你的渴望,以后会安排别人来慰藉的,到时候你要乖乖配合伺候好,更别忘了对我这个主人好好感恩。如果敢不听话,心里稍有反抗,就会疼到你万箭穿心。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将你再送回齐国的,留在这里对你我都有好处。你可以活下一条小命,我可以靠你依附上新的权贵,日子过得滋润惬意。这不也是你这个无用的废王子最想要的么,我们各取所需好好合作,无比美好的未来正在等着你我呢”。说完,封奇潇放开对我的压迫,眼神诡谲地盯着我,我只感到灵魂里有什么东西被他摄取而去。呆呆地看着他,身上的燥热逐渐消退。但意识却完全跟着他的眼神而走,像个木偶一样,随着封奇潇的指令,自己爬了起来。
封奇潇坐在床沿上,命令我跪在他面前磕头叫他主人。我身体不受控制的自觉跪了下去,抬眼看他的时候,那句主人却迟迟不愿出口。尚存的一丝灵台清明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开口答应,要不然就彻底完了。可内心这么稍一犹豫,马上浑身发出刺痛,那痛感很快蔓延开来深入骨髓,像有万千蚂蚁正在体内恣意啃食。我再也忍受不住,身体倒下就地乱滚,嘴里停不下的发出痛楚的哀嚎。脸色惨白虚汗直冒,看向封奇潇的眼神里五味杂陈,既有残存的骨气带来的对他的怨毒,也有身体的剧痛唤起的求饶。更多的是一种逐渐强烈的丧失自我,在封奇潇的诱导下,真的自我代入成了他的精神奴隶。几次挣扎后,内心放弃了无谓的抗拒,一声主人自然而然说出口,身体也跟着轻松愉悦。所有的痛楚随着我的屈服消失殆尽,只剩下我自觉地屈辱又甘心的匍匐在他脚下,像一只狗一样,不停地用脸蹭着他的双腿,讨好般的谄媚起来。
封奇潇极其得意,要我跪正了再清清楚楚叫他三声主人。我已没了自我,听命地一边叫着一边三跪九叩,毫不迟疑地将封奇潇认作了主子,看向封奇潇的眼神无比坚定真诚。我的表现令封奇潇相当满意,他让我脱开上衣跪好,从身上摸出一粒绿豆般带有尖刺的小圆球。瞄准我左胸刺入后再按揉了几下,那个物体完全进入并消失。接着那里奇痒难忍,我低头看着,一会儿时间痒感消失,我的乳头右侧下面泛起了一朵梅花。虽然黑夜里看不真切,但感觉上鲜红欲滴诱人极了。封奇潇见顺利帮我植入后,脸色舒缓满意地说道:“这是我门下的标识,种下红梅一生无悔,以后再敢反抗,不仅痛楚难当还会中毒不治。既然你真心皈依了,做我徒弟也是最好的赏赐。这物件功效奇妙,不单单是要你永远对师父效忠,主要是可以作为师徒间心灵沟通。这样在外人面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互相传递讯息。当然还有一个妙用,它会不断滋生情愫,让你常葆青春。即便你意外伤重身死,只要尸体完整,师父我也能让你起死回生做一个半人半鬼的活体。这也是看在你主动自觉对我三跪九叩的面上,师父认下了你这个徒儿。好好谢谢为师吧,这会让你一生受用无穷”。
说完封奇潇站了起来,我乖乖地穿衣侧身低头伺候在师父身边,还自己轻轻摸了摸像个胎记一样的梅花斑。这举动又引起了封奇潇一阵轻蔑与不屑,但这次的脸色里明显多了一分少有的爱惜。封奇潇带有柔情地捏了捏我的脸蛋,不无遗憾地说道:“徒儿俊俏水灵,真是人间尤物。要不是师父修身童子功,倒还真想享受一番。这样师徒感情也越发亲密,徒儿也会更加对为师依赖。而且师父还能亲自授予你房中之术,让徒儿不仅学会了最有用的勾引男人技巧,还能乐在其中享受神仙般的快活。只可惜为师不好这一口,只能将徒儿送给别人去用快乐换富贵了。但你给我切记,你的所有都是为师给的,即便遇到想真心伺候的金主,也要时刻牢记师父才是你终身的主人,一切都要以师父的命令行事。当然既然师徒一场,为师不仅会教授你一些门下法术,更会教导你如何引诱其他男人。尤其是床上功夫,那种千变万化必会倾囊相授。到时候徒儿学会了那本事,天下还有哪个男人逃脱得了徒儿的掌控,必会对你万千宠爱集一身,再也无法分离”。见我点头答应,封奇潇愈加满意,最后说道:“师父马上要走了,你的两个同伴也快回来了。记住为师的话,明晚与那小妮子约会,绝对不许再有卿卿我我。慢慢与她疏远,再别做娶亲的梦,这只会害人害己。以后你的一切自有为师安排,不可再自作主张。另外也要尽快遣散你的两个伙伴,那个男孩倒也没啥,老鼠精一定要打发她早点走。要不是我对老鼠精主人有所忌惮,早就在湖州将她击杀了。留着她只会碍手碍脚,还不如你赶她走也算最为妥当。她肯将魔音尸咒留下最好,为师我也能多个宝贝。她要带走也随她,毕竟那风铃除了莫离,谁也不能真的把控,反噬的力量奇大无比。好好听话,师傅不会亏待你的。其实未来的生活也是你希望的,一个骄奢淫逸惯了的人,也离不开那样的富庶生活。我们师徒俩精诚合作,以后美好的日子正在等着我们去享受呢”。说罢,封奇潇推窗而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我被这突然的变化搞得反应不及,回到床上刚刚躺下不久,耳听得胖妞缘义回来后忙乎了一阵又安静地各自睡去。自己心潮澎湃,说不清是幸运还是悔恨,辗转反侧着独自思考起自己的未来。我被师父下了蛊还种下了邪道的门规,现在已经身不由己。虽然理智里真心不愿被师父操纵,可又无可奈何。现在稍有抵触,浑身就痛楚难当,只有心悦诚服,才会恢复安详。可师父要我做的事却又件件不愿,要我赶走胖妞缘义,如何开得了那口。要我不与辛夷亲昵还要渐渐疏远,甚至断了婚嫁的念想,我又如何肯真的放弃。更危险的是未来一切有师父安排,看他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要让我用姿色去换取师徒的富贵,那必定是要让我像方步贞一样去伺候某个师父眼里的贵人。方步贞是自己喜欢上的陆祥琪,那还算是真心相爱得偿所愿。要真的听了师父的安排,我的未来跟了谁,哪有我自己选择的份。更何况要不是被那该死的蛊惑控制,我又哪里肯放弃男儿身像个女儿家一样去取悦别人也愉悦自己。一想起这些,我就心潮乱涌,想要反抗。可心里稍有抗拒,又忍受不了那钻心的疼痛。而且那朵该死的梅花还会释放毒素麻痹心智,倒不是怕中毒身亡那倒一了百了了。是那毒素释放后,自己被它控制,反而涌起了难以控制的欲望,像个发骚的荡妇,幻想起要男人来帮我慰藉。脑海里无耻的出现九哥和姐夫与师父,恨不能他们就在身边,好让我投怀送抱一解情欲。这么懦弱没用的我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得以两全,自怨自艾里眼泪不停的流着,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应对明天的一切。只是盼望天色永远黑暗,时间永远停止,就让我做个缩头乌龟,躲在这黑暗里被子中永无休止。
天还是亮了,闻听到缘义轻微的起床声音后,知道躲不开的一天已经到来了。在缘义晨练的呼喝声中,我带着疲惫地准备起床。拿过镜子先仔细地端详起胸口的梅花烙,看到它似乎在一轮一轮的不停绽放。我轻轻用手抚摸,甚至暗中略微用力想把它从身体里抠出来。可它不仅像已经生根了,牢牢扎在了我的身体里。而且只要稍稍用力,它都会释放一种看不到的力量,花蕊变得鲜艳夺目身体变得躁动发骚。先是乳房从来没有过的开始鼓起,接着颈部也变得起了红晕,再接着热量流遍全身,丹田下更是一柱擎天。身体变得娇柔,眼神变得迷离,脸上止不住地骚情起来。嘴唇微微张开,舌头毫无羞耻地自己吐出在双唇上游走。双手更是难以自控,在自己身上狎昵的游走,身姿更是不堪,放浪地对着镜子妍动起来。
我收摄心神,推开镜子,像是要逃离一样快速穿戴整齐。推开门,难得的去看缘义练功。有了新鲜空气的吸入,有了早晨寒气的侵袭,我浑身的骚情总算开始消退。可缘义还是看出了我的异样,觉得我色眯眯病怏怏的样子太不正常。很快叫醒了胖妞,要扶我回去休息。现在我最怕一个人呆着,横竖不听他们劝告,索性一屁股坐下赖在外面。胖妞见我如此执着,到里间拿了貂裘帮我披上,搬出一张椅子放好棉垫,等我坐下后,将风铃还给我帮我戴上。风铃才接触到梅花烙时,相互间一阵乱动。慢慢都开始平静下来,梅花烙也不再释放那可恶的情愫,变得安静太平了。我这才算浑身不再骚动,缘义胖妞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恢复了正常。
三人用早点的时候,我内心有一种微弱的声音一直在提示我开口与胖妞缘义作别。可我哪里开得了那口,眼睛犹豫的在他俩身上扫动,也不敢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他们。这样挣扎了好久,身体开始丝丝痛起来。我知道,这是违拗师父命令后引起的反噬,怕再这么僵持下去,身体马上又得痛不欲生。但真要为了身体不再疼痛听凭师父安排去赶走胖妞,我既找不到借口更下不了决心。虚汗从额头开始不停冒出,身体逐渐僵硬起来,痛楚的表情很快引起胖妞缘义的警觉。还没等我开口,胖妞先搭了一下我的脉搏,然后快速变成金毛鼠钻进我的袖口。也不顾及男女有别,直接在我肉上闻嗅,终于在到了梅花烙那里时停了下来。一阵鼓捣后,胖妞退了出来,眼神严肃地看着我,转头对缘义说我又被人下蛊了,比上次更严重。还种下了梅花钉,那种东西胖妞听她主人谈起过,是一种及其恶毒的蛊,中了以后会像跗骨之蛆一样很难拔除。而且从此身心被人操控,逆了意就浑身痛楚不堪,顺了心就身体异常愉悦。时间久了,更会带有依赖,像上瘾一样离不开他的操控,心甘情愿听命于施咒者,哪怕死了还会将鬼魂献出继续作孽。胖妞说完抬眼看向我的时候又是一阵紧张,翻开我眼睑查看后对缘义说,除了中蛊施咒,我还被摄魂术控制,这下可真是雪上加霜起来,她也没了主张。只是告诫我再不要离开风铃,或许它还能对这些有个抵挡。
缘义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有义气的猎户,但此时比胖妞要来得清醒。向胖妞问明了后,关切地要我说出那人是谁,究竟要我做些怎样的事情。一开始我怕说的时候出卖师父就会浑身痉挛,可真开口了后,痛楚远没有昨晚来得严重。于是索性将师父要我遣散胖妞缘义,回绝自己去提亲的辛夷婚事,以后跟着师父由他帮我寻一个既有权势又有雅好的高官,委身于他谋求富贵奢侈,全都一吐为快。只是昨晚自己中蛊后如何对师父发情,终究说不出口。略略将自己无用,吃不起痛,最后无耻地屈服后拜了封奇潇做师父。在被种下梅花钉时,一点抗拒都没有,彻底将命运交了出去也讲个清楚。
缘义见我说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痛楚,知道风铃起了大作用。他的脑子虽然简单也更加实用,觉得只要杀死了封奇潇,一切蛊惑都会烟消云散。哪怕到时候不能尽除,至少也不会再被操控。为此缘义带有威胁的要胖妞答应,到时候胖妞别有妇人之仁,一定要与缘义配合,让那邪道身首异处挫骨扬灰。胖妞不肯答应又不忍拒绝,最后在缘义说杀人由他来,胖妞只负责打斗时候相助,这才勉强说动。胖妞看着我这个新认识的楚楚可怜的小弟弟,终于第一次违心地决定帮着杀生。可见胖妞有都么的喜欢与在意我这个无用的亡命人。我的心里一阵激动,抱住胖妞放声大哭。把心里所有的委屈与感激,都化作了涛涛泪水。
下午方步贞上山来要我去陆宅,说是我的婚事已经有了大眉目。不仅顾先武说动了自己的宗亲与亲家提出了我的事,而且九哥很快打探到辛夷的叔叔就是陆太守府里的亲随,那晚送走封奇潇的就是他。所以有了范家亲家与上司做媒,这事几乎板上钉钉了。但方步贞告诉我这些的时候,脸上神色并没有过多的欢喜,总让我感觉有一丝看不清的担忧在。我也不便直接询问,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掩饰自己内心被封奇潇搅动的不安。回到房间稍许打扮,就在胖妞缘义的陪同下,随着方步贞去了陆宅。路上胖妞告诉我,封奇潇遭遇袭击后,肯定只身躲在了范家避祸。仅凭与辛夷叔叔一面之缘,就能让人收留款待,一定又用了什么迷惑的法子。提醒我处处小心,尤其是今晚,借机会突然出手,要将封奇潇制服。
这次的接待规格高了,不仅我要正式登堂内室,就连缘义也有方步贞作陪,上升为嘉宾去了偏厅。当然胖妞也没法躲在我的衣袖里,被步贞直接点名后,也只好乖乖现身。好在步贞也了解这只馋老鼠,招待两位客人用的点心水果,超过了十个人的用量,足够胖妞好好美餐一顿。我独自进入内堂,向陆祥琪与顾婷作揖行礼,然后来到下首右侧靠近顾婷一面,与混元子对坐。没有发现顾先武倒是令我没有想到,看来他已经被催着前去赴任,京城那里陈家动手迫在眉睫了。坐定后我转向顾婷表达歉意,为自己上次对他哥哥出言冲撞与拂袖而去的失礼行为深感愧疚。顾婷落落大方,宽慰了我几句后,把脸转向她夫君,等着九哥开口进入正题。
九哥举杯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混元子后,将我从方步贞那里听来的话又详尽的说了一遍。在我表达感谢后还告诉我大后天就是黄道吉日,那天他会让顾婷帮我前去提亲下聘,然后择日就快速迎娶过门。为了给我一个像样的宅邸作为婚房,九哥将小院转让与我,说是作为我对解救苏州城危局功劳的奖赏。我推托不过,在混元子与顾婷的反复劝勉后,终于答应下来,心里对九哥感激涕零。见正事已经谈妥,顾婷借故要去照顾孩子起身走了,把一众女仆也跟着带走,留下我们三人去谈男人们的事情。等夫人一走,九哥看我的眼神马上变得踟蹰犹豫起来,说话也变得及其斟酌。这让我没有想到,一向喜欢暧昧的他今天这是怎么啦。联想到方步贞上山的时候那副心中郁结,再看混元子也一副正经模样,觉得将要谈的事,肯定让九哥忧心忡忡。
我顿感紧张,堂上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主动开口询问九哥,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九哥看了一眼混元子,盯着我郑重问道:“听说贤弟当初去为战死的亡灵超度,接着那些亡灵又被贤弟召唤,最后隐匿在了湖山”。怕我会有隐瞒抵赖影响了两人交情,九哥接着自己坐实了猜测说道:“八月十八赏月的那天,苏州多地先后发生诡异事件,综合分析后我已经知道,这事件起于城南乱葬岗,止于湖山脚下。留下的蛛丝马迹都能看出,那是一场走阴兵”。接着略有停顿,眼色更加凝重的看着我又说道:“贤弟为人我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要做这样违背天理不明智的举动呢。难道真要为了家国情仇不惜逆天行事,将天下百姓推进荼毒的境地吗”!说完两眼瞬间露出凶光,只是很快又柔和了下去,终究对我狠不下心来。
我被九哥的质问一时语塞。当初在旺山混元子质问我的时候,九哥还轻描淡写为我维护。现在的语气与眼神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我,要是我不能给予一个实实在在的交代,为了江南百姓的安宁,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杀掉。为了个人好恶,九哥能在旺山放过我,那是我最多对他家族不利。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我真的要假借阴兵起事,那就是一场人鬼的战争。不仅天下生灵涂炭王朝摇摇欲坠,而且经历这阴阳逆天,整个国土都会长期进入阴森之中。那可比冉闵的恣意杀戮更要恶劣百倍,真的会变成史无前例的人间浩劫。我也被自己容忍风铃的自作主张吓了一跳,要不是九哥今天当头棒喝,我都根本没往深了想,早就将阴兵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为了释疑,我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一点不漏的对九哥与混元子坦白交代,脸上神色也是紧张中带有不安。等全部说完后,才尽量显得坦然的看向两人,寻求最佳的解决方式。九哥这么遇事干净利落的人,这回听完我的话后也还是犹豫不决,对我不敢尽信。眼光求助地看向混元子,要听听他的主意。混元子总是那副超然世外的气度,此时眼睛微微闭上气定神闲,反而自我入定起来。我比九哥还要紧张,也期待混元子能够帮我剪除自己无意间造下的恶业。近乎哀求的出言要他明确表态,这才让混元子肯睁开眼来。可他的第一句话就问得我莫名其妙,质疑我与莫离关系。可我与他只偶遇一面,哪来的什么关系。为了释疑,只能又将那场山头观战说了出来。虽然我始终不肯讲救我的是谁,但通过兵器描述,混元子应该也已经心知肚明。
说了这些,根本看不出混元子神态的丝毫变化。不知是他真的修为极深还是故弄玄虚,总之我的心里愈发的惴惴不安。混元子的第二个问题也直击我的命门,问我曾口口声声说不能操控风铃,为什么又会让风铃做了那么多的事。就算现在,混元子都时刻能感知到风铃始终在微微发动,从进入内堂到现在也没有过停歇。要不是我能自由操控,风铃哪来的这般行为。我又一次语塞,过了好久,见九哥都已经快不耐烦了,才吞吞吐吐将昨晚的事害羞地说了出来。两人乍听之下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九哥很快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一闪而过的狡黠,接着转为柔和,盯着我看的时候,释放出熟悉的关怀与暧昧来。
混元子神色不变,左手手指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忽然他右手发动,挥出佛尘就向我胸口点来。刷刷刷几下,我的身体变得僵硬,只能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座位上,像极了昨晚被封奇潇制服的刹那,丹田一阵剧痛。接着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衣服被佛尘挥开,风铃被混元子夺在手里,念了不知什么口诀后,才缓缓地把它放在茶几上。点了点我的梅花烙,然后就像审视犯人一样,坐定了看着我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地淫荡起来。我被混元子点了穴道,根本不能动弹,只能由着梅花烙自己发动。很快浑身燥热脸色潮红,唯一能转动的眼珠,见到九哥那毫无顾忌地对我猥亵饱看,顿时骚情恣溢,羞赧地回以谄媚的勾引。心里一百个呼叫眼珠转回来,可它似乎也已失控,再也不肯听话,更加肆无忌惮的对九哥流露出无限爱慕眷恋。两粒小乳头肆意的挺拔着,就连耻根也跟着反应,当着两人的面高昂起来。我内心羞愧到了极点,残存的理智在疯狂地挣扎。两行热泪悄然流出,泪盈盈地发出哀嚎,万般无奈的恳求九哥将眼睛转过去别看我的彻底失态。更是恳求混元子放过我吧,别让我再这么毫无尊严的接受煎熬与心灵摧残。
混元子并没有九哥的那种无聊,他在细看的是我经络细微的走向。等偶然间看到九哥已经色心荡漾,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观察。先用佛尘点开了我的穴道,接着伸出右手食指在我左胸狠狠地戳了下去,然后快速沿着梅花烙点了一圈,又在我丹田输入了一些真气。替我穿好衣服后,要我双眼紧紧盯着他看。我不敢有半点迟疑,知道混元子为人厚道,是在为我紧急疗伤。被他在梅花烙那里点过后,现在骚情已经不治而愈。那么要我盯着混元子眼睛,自然是为了拔除我被封奇潇施咒的摄心术。当我定定地看着混元子时,灵魂深处好象有一样东西发出了嚎叫。接着感觉自己变得凶恶起来,两眼通红的瞪视着,嘴里慢慢说起了咒语,引得才安静的风铃又开始活动起来。
混元子佛尘后挥圈起风铃,左手一通急点又将我穴道封住。等我安静下来后,才叹息了一声,将风铃戴在我的颈部。对九哥摇了摇头,松开我的穴道,坐回到椅子上喝了口茶,顺手擦了擦自己额头冒出的汗珠,略显狼狈地对九哥说:“摄心术拔除本来轻而易举,可却激起了若祥灵魂里的魔性。它们本是一丘之貉,自然相互维护,还把亦正亦邪的风铃给召唤做了援手,确实很难两全了。祥琪,我必须郑重地告诉你,如果任由这些魔障在若祥身体里潜伏,早晚会彻底失控变得威力无比。到时候若祥有如行尸走肉,再也不能挣扎,失去本性,只能任由他们摆布驱使。而若祥秉性善良,虽然纨绔,却也一副柔肠。尤其在大是大非面前,还算立场坚定。即便优柔寡断,但还有药可医,令我下不去手除掉。可现在我也无法做出保全,真要驱除若祥心魔,他必当场身死。若祥无意间选择旺山投奔,那是与你陆家的尘缘,要了了这事,只有若祥本人能够觉悟,或者有你祥琪痛下决心”。说完,看着我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脸上挥不去的悲悯起来。
九哥也很难决断,对他来说没曾想一段天赐良缘,先是因为范辛夷而搅和干净。现在又因为封奇潇的作恶与风铃的胡搞,将无限心仪的我要推向必死之路。心里那份挣揣与惆怅跃然脸上,不舍地看着我,处在极度的两难之间。我忽然悲从中来,自怨自艾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九哥很是心痛,走过来抱紧我轻轻抚慰,一声叹息说:“怎么会是这样!老天对我的若祥太不公平!!!懋霖兄!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可以留若祥一条性命了吗。你再想想,再想想,我替若祥求你了”。说完一滴清泪落在了我脸上,将我抱得更紧了。生怕我会马上死去,再也不肯放开。
混元子依然三缄其口不肯表态,似乎在等着我自己做出决断。我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九哥怀里停止了哭泣。虽然我很怕死,但也知道为了大家的安全为了天下苍生,我能选择的只有死路一条。叹息自己命苦的同时,也有一种终于解脱的释然。如果我终究要死,能死在九哥手上,也不失为一种体面。至少比起高家坳来,能让一腔正义的缘义好好活下去,我的心里也得到了些许的宽慰。我定了定神,郑重其事地对九哥说:“我本是个该死已死的人,违背天意让风铃营救后,过上了一段很开心的日子,认识了一见如故的九哥,宽厚仁慈的懋霖,古道热肠的顾先武,情同兄弟的方步贞,我心已足夫复何求。我本不祥之身,离开尘世无怨无悔。只是拜托九哥,替我好好照顾缘义。他为人正直仗义,为了救我还搭上了他父亲的性命。如果能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差事,帮他成一个家,也算我在九泉之下,有脸面对刘叔了。至于与辛夷的婚事,就此作罢吧。我两有缘无分,只是苦了她,留下了一段伤情”。说罢,想到辛夷,又没出息的抽泣起来。
混元子见我表了态,总算如释重负。可毕竟于心不忍,提出了最后的方法道:“形势或许还有转圜,今晚若祥继续与范家丫头私会。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别引起封奇潇的警觉。我与祥琪会暗中跟着,待封奇潇一出现就将他当场杀死。这样虽然蛊惑与摄心术还在,没了能发动的人,至少若祥也不至于心灵失控。到时候与范家丫头的婚事是否继续,走一步看一步吧。至于湖山的那些阴兵,那是绝难放过!哪怕我豁出性命,也要将它们镇压毁灭!!!祥琪,此事越少人参与越好,你去安排一下,让步贞留住若祥的伙伴缘义。我去与那只胖妞老鼠说清,顺便准备一下晚上的恶战”。说完,首度柔情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又咽回了肚子。等看向九哥的时候,更是一声长叹,嘴里说了句冤孽,推门出去找胖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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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第十二章--生死
除了简短安排方步贞拖住缘义并准备下晚上的伏击之事外,九哥与我寸步不离地留在了他的书房。虽然九哥很想做一些出格的举动显出对我的呵护备至,但大战在即,也怕影响了我的情绪,诱导梅花钉释放毒素,从而搅乱了安排。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我身侧,最多用手臂轻轻抚慰一下,就这么看着我不发一声。直到混元子回来后,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悄悄从侧门出发,由我骑马带着胖妞在前,混元子跟在身后不远处,九哥带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庄丁在后,一路悄无声息,扑向范家。我的内心忐忑不安,被辛夷牵扯得牵肠挂肚。虽然我不惧死亡,可要瞒着自己心爱的人装出若无其事,确实难为我了。更可怕的是担心到时候打起来辛夷会有危险,我也不愿万一发生不测,自己死在辛夷面前。到时候如果来不及说清原委,或许辛夷会一生恨透怀有好心才杀我的九哥与混元子。就这么惴惴着,直到看见范家后院围墙,才强迫自己收摄心神,系好马匹,有胖妞帮着,翻墙而入。
胖妞也是百感交集,一路上问清了是我自愿赴死后不发一声。翻墙进入后怕自己心态失控,索性留在我身上再也不肯现身。我一个人踟蹰着在桂花树下等待,不愿也不敢直接摸到辛夷的闺房去。一来怕造成惊动,坏了辛夷名节。既然都已经准备提亲了,没必要这么唐突。二来也怕封奇潇就在附近,这么做既不符合他的安排,又不能让混元子施展偷袭,很容易将自己,尤其是辛夷送给封奇潇当做人质。到时候可真的进退失据坏了大事,投鼠忌器之下,出现各种变数。三来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不应有的反应。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能临死再让自己心爱的人,留下抹不去的痛苦回忆,这是我断难接受的最坏结局。还不如就在后院里做个告别,期望辛夷别太伤心难受。我的心里异常纠结,一个人徘徊在树下,听到横塘镇上远远传来的敲二更的声音,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树下的石条上,变得神情落寞自怨自艾起来。心里翻江倒海,情绪难以自控,真希望辛夷别来约会,更希望事情能够回到当初。受到封奇潇控制后,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再难把控,终于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边缘。
心有所思真的会灵犀暗通,只是那并不是与辛夷的,我身体的反应与意识感应,已经预感到封奇潇在向我接近。梅花烙虽然被混元子施了什么方法后反应不再太过敏感,但还是开始迅猛发动,让浑身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眼睛似能放出光来一样,紧盯着看似无物的前方,潜意识里一种效忠与遵从的意念变得格外强烈。胖妞也有所意识,本来藏在梅花烙附近的身体,也转到了我的衣袖里去,生怕会被感染一样,远远躲开。我的意识还很清醒,两难中也不愿挣扎,既怕引起封奇潇的警觉,也怕混元子不知现在在何处。自从进了院落,我还没察觉到任何的细微声音,万一有所突变,远水救不了近火。既然放弃了内心挣揣,我的身体很快像被操控一般自己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等看到一袭道袍从门洞中闪现向我接近,毫无征兆自然而然地冲他跪了下去,嘴里虔诚又带有无比幸福的轻声说了句:“拜见师父,想得徒儿好苦”。说完跪着挺直身子,仰视着月光下一脸得意的封奇潇,脸色变得谄媚起来。
封奇潇慢慢走近,对我的行为举止还算满意,赞许般的摸了摸我的头顶让我起身。然后领着我到了树下隐秘处,这才开口对我说道:“徒儿很乖,为师相当欣慰。师父我已经观察了一阵子了,见徒儿犹豫不决不肯主动前去与那小妮子说个明白。怕难为了徒儿,终究对她当面说不出绝情的话。为师替徒儿着想,已经让小妮子昏睡,并施了一点小法术,让她醒后失忆忘了与徒儿的曾经。只要徒儿听话,师父又何尝不爱惜呢,这件事就这么处理了,也好让徒儿不再为此犯难。可徒儿还是没有完全听从师父我啊,至今身上还带着那只老鼠,不肯与她分别。那老鼠也是多事,妄图用什么雕虫小技来压制梅花钉。看在你们交情匪浅,师父我也不作计较了。现在你就放她出来做个告别吧,为师也要带着你离开这里去过新的生活了。好合好散,将来江湖重逢,也算曾经有过渊源”。说完,师父忽然出手在我衣袖一点,把胖妞逼了出来。然后到我左胸揉捏了几下,化开了混元子施下的保护。眼睛与我一阵对视,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通过眼神注入了我的心灵。
我一阵轻微的恶心后,马上变得亢奋异常。失去了拘束的梅花钉,迅速地释放出什么东西,我的自控意识正在快速消退,身体不由自主地软绵绵靠向师父。眼里无限柔情,脸在师父胸前蹭来蹭去,像极了一只小母猫,对主人发起情来。但残留的意识还护着我最后的灵台清明,知道现在只能虚以委蛇,不能有丝毫的反抗抵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混元子身上,期待他能救我于万劫不复之间。但再怎么装,有一点还是极其真切的,那就是师父对辛夷的处理。虽然不知道师父用了什么法术让辛夷从此忘了我的存在,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但能这样处理,对辛夷是最好的保护却也心知肚明。就冲着这一点,我对师父的感谢也是由衷的。表现在外,更变得对师父依赖眷恋,左手失礼地悄悄勾住了师父腰间,更加小鸟依人起来。看向胖妞的眼神也变得厌恶多了,好像我两从未认识深交,她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妨碍了我对师父的撒娇。还是快些走吧,难道要留下来饱看不成,也不怕眼睛会生毒疮吗。
胖妞看着我,眼中一阵恶心鄙夷,恨不能真的就此永远离开,眼不见为净,任凭我咎由自取,去过无耻淫荡又奢靡的生活。但胖妞内心还是善良的,知道那是我受了蛊惑身不由己。而且虽然我向往奢侈安逸,却还有一颗大是大非的心。所以犹豫了很久不发一言,眼睛在我与师父间扫来扫去下不了决心。是真的假装走呢还是马上翻脸动手,走了吧怕我更难自控彻底失去自我,成了师父的牵线木偶。动手吧,胖妞不是个有戾气的精怪,被她主人已经消磨掉了所有的魔性。而且也自觉不是师父对手,没有混元子相助,取胜的希望只是幻想。就这么僵直着,胖妞的内心挣扎,也变的格外真切。师父看在眼里,一时也觉得于心不忍,所以迟迟没有发作,武力驱赶她走。眼睛看向我暗示着,要我自己下定决心当断则断。为了能让我更加坚定,那份暗示里带有一丝催眠,把我的情绪又搅动了起来。我眼睛盯着胖妞,微微挥动右手衣袖催促,嘴唇动了几下,绝情的话语到了口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索性转过身子,眼睛中含着一丝泪花的看着师父,马上又低下头去依偎在师父身上,只想胖妞能自己作出离开的选择。
师父见我开不了口,但态度已经明确。胖妞虽然还在犹豫似乎依依不舍,可想要留下的意志也在逐渐消退。为了帮我俩下定决心,师父对我一阵腹语,暗中命令我骚-情起来脱光衣裤将胖妞羞走。同时梅花钉跟着滚烫不已,接着一阵阵欲望汹涌而起,释放的情愫让我变得放荡不羁。师父暗中拉开我的腰带,我毫无廉耻的顺从着师父的指令,右手轻轻一勾,将衣服顺势脱下。眼里带有无比媚态的看着师父,再次快速拉开裤-头绳结,将光溜溜的胴体背面展现在了胖妞面前。左手轻轻揉搓自己的乳-头,右手食指伸进微张的嘴中转圈,身体妩媚地在月光下妍动蛇舞,活脱脱一个荡妇模样,面对师父搔首弄姿。一开始如果还有表演的成分,演着演着自己逐渐投入了剧情,在梅花钉的催情下真的淫荡不堪起来。双手抱住师父,身体紧紧依靠不停地婆娑磨蹭。踮起脚来张开樱唇,就去寻找比我高大的师父嘴巴。吐出半截嫩舌,鼻腔里微微呻吟。下-体更放肆地勃起峭立,像一根长反了方向的狗尾巴,不住地摇摆着,想要讨来主人的欢心。师父当然不愿与我恶心的激吻,但也对我的骚情不加阻止,左手轻轻阻止我过分靠近后,食指在我嘴唇上点了几点表示嘉许。见我实在情难自控,也索性改点为压,指头顺着我张开的双唇刺入,轻轻与我的嫩舌撩拨缠绵起来。我的津液自然涌出,迷乱中卷起舌尖将师父的手指当作性具尽情舔舐吮吸,一会儿工夫就将手指津津有味的洗了个干干净净并把含着异味的津液欢快的吞咽下去。然后再次踮起脚来抬眼迷离地看着师父,带有祈求的希望师父能满足我与我真的长吻。师父得意地一笑,左手用力在我头顶轻轻往下压迫,回避中在示意我应该去主动寻找主战场。我好像会意了,光溜溜的身体在师父身上蹭了很久后,慢慢跪下把脸埋在师父裆里痴迷的闻了起来。那味道本应该令人恶心刺鼻,可我闻着却觉得赏心悦目受用无穷,整个人变得飘飘欲仙的。嘴巴情不自禁张开,隔着裤头轻轻含着师父那里微微吻着,舌头也毫无羞耻的伸了出来,好像要去舔舐天下最馋人的美味。右手抚摸着师父大腿,左手轻柔地伸向师父腰际,做出了要替师父褪下裤头的淫荡之举。胖妞看了再也耐受不住,叹息一声后转身向院墙奔去,三下两下到了墙根翻墙而出,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很羞赧,用这样淫荡的方法与胖妞话别,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堪。可是待胖妞一走,羞赧化作了更加汹涌而起的欲望,确如决堤洪水,再也无法控制。不顾师父还有一丝扭捏,直接轻巧地退下了师父的裤头,张嘴就含住了师父那里。这次可不是手指那么纤细,也比手指味道浓烈百倍,一股骚气直冲脑门,更把我自己熏陶到忘乎所以。师父虽然自认为童子功功夫了得,可在我的恣意勾引下也有了反应。外加对徒儿表现的赞许以及用这种方法赶走老鼠精胖妞的得意,心情也放松下来。先是任由我发骚勾引,还能微微回避拒绝我嘴巴的靠近。后来实在得意洋洋,也想就此好好调教传授爱徒房中技巧。一边嘴里教唆,指点我自发笨拙的技巧逐渐精进,一边右手抚摸着我的头颅,既是赞许又是帮我调整位置。慢慢地师父也沉浸在了忘我的境界不难以清醒,身体完全松弛,看向我的眼神终于也有了一丝真正的淫荡。
忽然我的余光发现师父身后有三支快镖袭来,第一反应就是将师父牢牢抱住不让他避开,作为挡箭牌免得最终落到我自己身上。接着吐出那根脏物,抬起妩媚中色迷迷的眼睛,一刹那间多了一丝狡黠与得意。师父显然疏于防范,本来得意美满的脸色忽然变得痛楚恐惧。身体一紧,推开我转头看向身后,右手佛尘跟着挥出,与已经现身的混元子打了起来。这时院墙外的胖妞也闻声而动,飞快地在师父的身后发动袭击。师父猝不及防被两人突施暗算已然身负重伤,发一声喊,做出了与混元子拼命的架势,疯狂地反击起来。全然不顾胖妞不痛不痒的攻势,招式狠辣不再回防,专找混元子,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眼睛的余光看向我,恶毒里含着难以置信,一个算度如此精准的老江湖,今日反被我这个雏鸟暗算,这口恶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声音惊动了埋伏更远的其他人,九哥带着他们跃过围墙也加入了战团,封住了师父所有的退路。范家上下也被惊醒,慌慌张张不明所以的也来到了后院。九哥指挥若定,分出几个手下保护性地阻止范有仁等人的靠近。自己弯下身来捡起我一地的衣裤帮紧张到不会动弹的我穿上,不至于在众人面前丑态百出。然后拉着我护在身后,退到了安全区域。这时我的骚情早已销退,才真的注意力被激战吸引。只见封奇潇左手中剑垂在身侧,胸口也被混元子刺中多处,鲜血不断渗出,已到了强弩之末。在混元子呼喝他交出解药饶他不死的最后通牒下,依然面色狰狞做着垂死挣扎。混元子看封奇潇根本没有想要活命的打算,只能再度振奋精神与他搏击。毕竟混元子技高一筹,在封奇潇疯狂的反击里抓到一个空隙,一剑挥出劈断了封奇潇的右腿。
封奇潇痛楚地倒了下来,右手撑地勉强将身体半跪着。口中发出一阵阵狂放的吼叫,垂死之际气势上不肯屈服。混元子看着疯魔的封奇潇行将就死,嘴里不停地喷出血来,一丝恻隐化作惺惺相惜,往后退了几步,还是劝告他临死积点阴德交出解药来。封奇潇现在已经很难支撑自己的残躯,听了混元子的话后,快速呼吸了几下对我说道:“徒儿你好卑鄙,竟然对为师下此暗算。不过为师很欣慰,入我门来就要这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也算培养出了个好徒弟。徒儿你仔细听着,今天他们杀了为师,一样也不会放过你的。不过为师有办法让你掀起报仇狂潮,将这个世界搅到天翻地覆。你我师徒一场也要有始有终,我这就把最后的功力输送给你,助你打开风铃的禁锢。让它恢复魔音尸咒的本性,做你最衷心的奴隶”。说完,封奇潇鼓起最后的力量,奋身扑向九哥要将他格杀。九哥本能地往边上急退,避过了封奇潇临死的奋力一击。却无意中把身后的我让了出来,直接被封奇潇的身体撞倒在地并紧紧压住。封奇潇右手扣住我的百会穴,一股股电流瞬间从我头顶倾泻而下游遍全身。接着封奇潇嘴里一阵呢喃,他身上不知什么怪物纷纷跑了出来直接爬到了我的身上,寻找着各种孔洞往我身体里钻入。混元子一个箭步冲上来,猛地挥动宝剑,将封奇潇的头颅割下,踢开他的残躯想把我拉起来。我已经成了血人,浑身浸透了封奇潇的鲜血。难受地想抠挖出爬进我嘴里鼻孔里耳朵里的那些恶心怪物,可它们爬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了我的身体中。封奇潇的残臂还挂在我的头上,紧紧抓住我不放,我难受得在地下翻滚起来,意识不受控制,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可怕的风铃浸满了封奇潇的鲜血后就此发动起来,嗡嗡嗡地逐渐变大,带着我与封奇潇的手臂,冲开人群飞向墙外。临走我最后回顾了一眼,在杂乱的人群中没有见到辛夷的影子。这既让我失落,没来得及做最后的告别,也让我欣慰,没让这样血腥的场景,留在单纯的辛夷记忆中。我无奈地被风铃带离,绝望地看向胖妞并呼叫着,在空中只留下了一串凄厉的音符。
这回风铃没有飞出多远,到了湖山就带着我重重的降落,压坏了才建造不久的草庐。然后风铃自己缩小了,对我不管不顾,一下子不见了踪影。我艰难地从风铃砸出的坑里爬出,一屁股坐倒在地,难受地快速呼吸着。一阵阵血腥气吸入胸中,又引起阵阵恶心,但很快亢奋不已,身体里沉睡的魔灵醒了过来,占据了主导地位,控制着我的身躯。我的眼睛变得有光,眼珠通红似在喷火。我的身体傲然挺立,拿起会动的封奇潇手臂当作权杖指向天空。吓得那些个优哉游哉的浮云快速飘散,山上的鸣虫也就此噤声。万籁俱静中,一股杀气在弥漫开来。我的嘴里念念有词,才飘散逃逸的云儿又被召唤回来,在我头顶越聚越多越聚越厚,变成黑压压的一片遮断了万点星空。云层中有一条喷火的血龙在不停地狂舞,带起了一阵阵凄厉的咆哮,似乎在挑衅人类,要对他们发出最残酷的屠戮。
首先赶来的是留在陆宅的方步贞与缘义,还有几十个拿着武器与灯笼火炬的家丁。他们接近看到我的疯魔后,眼中纷纷带着恐惧,想要逃跑却又忘了怎么挪动脚步。只有缘义与方步贞表情痛苦,看着我说不出的难受悲哀。方步贞停在原地呼叫我的名字,祈望将真实的我唤醒。缘义也叫了两声见毫无效果,关切中为了营救我,不自量力地拔出我送给他的宝剑,冲上来就与我的心魔搏斗。可他哪里是我的对手,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了封奇潇的功力,缘义就连我身前的气场都很难冲破。但缘义明知不敌依然奋勇向前,口中呼喝连连,眼里却是对我关爱非常,期待我能感应到他的灵魂传递,快些个恢复正常。
我的身体里两个灵魂在不停地交战,最后做出的妥协是不忍伤害缘义。但是也容不得缘义这样的挑衅,挥起封奇潇的残臂当头打下,将缘义一击而中。然后卸了他的武器,把缘义踩在脚下,嘴里发出疯狂的得意叫声。当再次把残臂举起的时候,云层里的火龙得到了指令,飞速窜了下来,把恐惧嚎叫着四散而逃的家丁与方步贞一起包围起来。然后不停地用龙爪扑击龙尾扫荡,顷刻间就将所有家丁当场杀死。要不是我灵魂里残留着对方步贞的一丝爱惜,火龙张开的大嘴早就将他咬断。在我意念的挣扎里,火龙留下了方步贞的性命,把他提溜着甩到了我的脚下,与缘义一起做了俘虏。
我低头看着他两,嘴里发出怪声,依稀听到是在劝降,要缘义他们跟着我杀尽天下生灵。缘义倔强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看着我呸了一声想要站起,又被我轻松地再次踩在脚底。方步贞没有缘义的刚烈,但也不肯屈服,只是无助地说着我的名字要我快醒醒。两人眼神都是坚定不移视死如归,这让我短暂发生了犹豫。但犹豫很快被暴戾取代,随着混元子与九哥带领一众人等到来,我的心里又激起了嗜血的亢奋。仰天呼叫了几声,将注意力投向了面前略有点扎手的混元子。这时身后也响起了一阵阵有规律的脚步声,一队队阴兵在风铃的召唤下,列队整齐地排在我的身后。风铃自己逐渐缩小,乖巧地回到我的手心里,第一次自觉甘心的将我看作主人。
即便那么从容不迫的九哥,见到这样的阵势,不免也有点发憷。但眼睛扫到我脚下的方步贞后,关切代替了恐惧并转化为无比斗志。虽然人数远远不及阴兵,而且也眼看着面前已经惨死的几十个家丁,但依然有着将军般的风度,命令身后的武士们结阵,要发起主动的攻击。胖妞与混元子制止了九哥的无谓牺牲,站在九哥前面护着,先让他俩联手上去,看看有没有一丝胜利把握。胖妞也是第一次眼中带有浓浓杀气,没了以前的婆婆妈妈与畏畏缩缩,看向我的眼神里,完全没了姐弟情分,只有痛下杀手为民除害的坚定。我的内心一丝悲凉与绝望,呜咽了一声后,拿起从缘义那里夺回的宝剑向空中一挥。那些个才死的家丁尸体得到了指令,纷纷从地上爬起,听命地拿起武器,转身就与胖妞缠斗起来。初时我也觉得惊奇,但很快明白那是魔音尸咒的奇效,我拿起宝剑的同时,也顺手举起了风铃。风铃由此召唤左近的亡灵,投入到了我们一方对生灵自动攻击起来。他们捉对厮杀,混元子对战火龙非常吃力,胖妞与封奇潇残臂搏斗也优势不大,九哥带来的人虽然武功高强,但乍遇僵尸也是一阵手忙脚乱,整个战局胖妞他们已然处于下风,失败只是时间早晚。更何况我身后还有列装待命的上千阴兵,要是他们一拥而上,胖妞他们更是难以抵敌,必会在顷刻间身首异处,并很快成为我新的死灵部下。胖妞一面疯狂地迎战,一面恶毒地看着我。见我野兽般发出精光的眼睛深处还残留有一丝她熟悉的影子,终于信心满满起来。咬脱一颗鼠牙当作暗器,打在了我的胸口,一丝带血的纯良善意注入了我的体内。我一个趔趄坐倒在地,老僧入定般进入了冥想。
心神俱静物我两忘后,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风铃的最大功效正是这个,能将所有死魂灵为他所用。怪不得当年与蚩尤一战,即便胖妞主人化出弥天大雾,也未能全军撤退,终究被黄帝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了九黎的百姓,蚩尤最后宁肯自己投降做了黄帝的马夫,也不愿那样的杀戮再次发生。而胖妞主人一定要从莫离那里赢回风铃并为它磨尽戾气,就是为了对天下苍生有个最好的保全。而当时仅与我一面之缘就放心将风铃交托给我,应该是对我完全信任与看重,知道我在最后关头能够灵台清明,绝不会让那样的杀戮再现人间。现在本与我姐弟情深的胖妞视我如寇仇,也必是宁肯牺牲了我,也不愿灾厄降临。我有点幡然觉醒,可行为上受性格拖累,总是拖泥带水。但即便这样,当我手臂垂落后,火龙的攻击力明显变弱,混元子一人将将可与它战成平手。胖妞与封奇潇残臂缠斗也渐渐处于上风,把它逼得只剩下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九哥所带的人数虽少,毕竟比死去的家丁厉害,虽然家丁死不透,但失去四肢后也就只是在地上无谓的挣扎。局势在朝着我心愿的方向逐渐转换,我的神情也逐渐舒缓。
可风铃有如着魔一般不甘心失败,我体内被封奇潇种下的梅花钉也不停释放毒素刺激我恢复魔性,再加那些个恶心的毒虫也从我口中纷纷爬出,我的禅定很快被搅乱。火龙愈发斗志昂扬起来,混元子已经多处受伤。我身后的阴兵们也开始踏步,马上就要发起集体冲锋。在此间不容发的时刻,我忍受着身体钻心的痛楚,一口咬向风铃。随着几颗门牙崩落,风铃也被我紧紧咬住,和血艰难又坚定地咽进肚子。仰头命令火龙停止攻击,然后看着畏惧不堪的火龙,狠下心来,挥剑劈为数段。天上的乌云随之散尽,魔性的世界回归安宁身后的阴兵中了魔咒一样停了下来一动不动。胖妞将封奇潇扭动的手臂一口吃了下去,自己迅速变大,扫荡般将身后的近千名阴兵也毫不迟疑地全部吞进肚子。脸色虽然因杀生破戒而痛楚不堪,但眼里是一片喜悦。见我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与她一样不惜用自裁的方式消弭了一场人间厄难,冲我难看的一笑后痛到极点倒了下去。爬到了我身边,气喘吁吁地抱紧我,还在用最后的努力帮我减轻痛楚。
我与胖妞缠在一起痛苦地翻滚着,胖妞是因为实在吃得太撑了,一时半会儿滚动都不利索。但我们的身心均受到了无法想象的煎熬,胖妞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为了解救我公然参与械斗,已经违反了她主人定下的原则。现在还为了解救苍生破了戒,直接把阴兵们当做食物硬生生的给吞咽下去,更是违背了修行的戒律,整个人被破戒的反噬搞得魔性发作痛苦不堪。为了拼命压住身体里不断膨胀的魔性,正在天人交战,祈望靠几千年的修为来险中求胜。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愈发无耻。除了体内风铃的挣扎不停地造成一波又一波生不如死的痛楚痉挛,封奇潇输入的功力更是催发了他种下的各种魔障与蛊惑,拼命地想夺回对我意识的控制权。尤其是梅花钉释放的毒素,更是不遗余力的发作开来,愉悦我的身体迷乱我的心智。当着众人的面,我难以自控地想要挣脱胖妞的控制,想把还在脚边的缘义抓过来帮我慰藉身体的骚情。只是我自己的心魔火龙已经被我杀死,就算身体再痛苦难耐欲望再不可遏制,也还能理性战胜迷乱。才做出的对缘义的拉拽,变成了往外踢开,眼神转向受伤喘息的混元子,期待他能帮帮我,帮帮我与胖妞。
九哥十分关注我的反应,更加关切方步贞的处境,见我挣扎着费劲将缘义踢开,趁着这个大好空当,冲上来一把拉住方步贞,把他从我的控制下夺走。退到安全区域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舍地用脸颊反复磨蹭步贞的身体,胸口因紧张与关爱起伏不定。混元子挥出佛尘也将缘义卷离我的控制范围,拉起缘义护在他的身后。生怕受伤后依然激动的缘义再次挣扎着冲向我,呼喝九哥手下将缘义紧紧拽住。自己呼吸烦乱的盯着眼前的一人一兽,重伤之余时刻保持警惕,怕我们再度失去人性。但对我与胖妞目前的处境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两满地打滚,下不去手给我们最后一击,帮我们了却生不如死的挣揣。
还是九哥临危不惧,很快恢复了理性与斗志,在确信方步贞已经没有大碍后,交给手下人看护,自己指挥剩下的家丁将我与胖妞围在了扇形正中。我停止了挣扎,面对九哥勉强坐好靠在胖妞身上。嘴里轻声但淡定地对九哥说:“祥琪兄,动手吧。我活着也是痛楚,还不如死了来得舒坦。再说我本就是个当死之人,死了也没啥可惜了的。你再不动手,我怕我控制不了体内的魔性与风铃的反噬。趁我现在还能自我压制,出手杀了我吧。到时候真的成了魔,不仅我会后悔不迭,天下苍生也会跟着遭殃的。求求你动手吧,对我也是最好的解脱。只是别忘了替我照顾缘义哥哥,他是个善良人,应该好好活下去。还有,还有你也要善待步贞,他对你一往情深忠贞不渝。别为了花心,慢待了应该好好珍惜的身边人”。说完,我怕自己会本能反抗,索性将手让胖妞握着,脸含微笑神色自若地期待九哥出手。灵台顿觉清明,叹了口气后,微微闭上眼睛等死。
九哥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出手,宝剑指着我就要向前刺出。混元子艰难地挡在了九哥的身前,阻止了我的贸然命令。然后缓缓说道:“现在杀不得若祥了。若祥如果死了,自我意识只会更加寡淡。而风铃最擅长操纵亡灵,到时候反而一拍即合,成了魔幻组合。更何况若祥身体里还到处是邪道封奇潇布下的毒虫蛊惑与梅花钉,外加封奇潇身前的功力,那绝对是一个超级魔头。所以现在若祥死不得了”。说完团团看了所有人一眼接着道:“但若祥又不能活着。活着不仅是对他自己十分痛苦的煎熬,更是对天下苍生潜在的最大威胁。这个因是胖妞主人种下的,那就让他去解开结出的果吧。我相信他几千年来热衷和平,不会任由天下变得危机四伏的”。
说到这里,混元子盯着胖妞看了很久后开口道:“胖妞现在也已经破了戒,不仅杀生而且还吞食了那么多的阴兵。虽然是为民除害,却也激发了自己的魔性。现在只是奋力克制着,要不了多久也会魔性大爆发的。哎,胖妞也必须死,而我们又打不过她了,这又是一个新的两难。而且死了的胖妞是否比活着的更和善,只有天知道了”。说完,踟蹰了一下,带有商量语气地对胖妞说道:“听若祥说,风铃曾经是你主人用来替你磨去戾气的,那你势必也清楚如何运用风铃的这一功能。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消除掉阴兵在你体内造成的杀孽与变化不便,你钻入若祥的肚子里帮他去中和风铃魔音尸咒的秉性。这样若祥也能好受些,而且风铃反过来还能替若祥控厄封奇潇种下的冤孽。只是不管怎样,你们只能处于不死不活状态。在没办法解决风铃的反噬前,最好永埋地下,不要再来到人间。你们能答应我吗,这总比现在杀了你们后可能遭遇的不测后果可控多了。再说了,真要杀你们又谈何容易。于心不忍是一回事,我已身负重伤,也不再是你们的对手了。你们能答应我吗”?!
到此地步,终于明白了我与胖妞的处境是都么的尴尬与危险,也明白混元子苦口婆心的不易。我转身忍着剧痛看向胖妞,一滴滴歉疚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在胖妞怀里哭道:“姐姐,好姐姐,我这个无用的废物不仅时刻离不开你的保护,而且即便要死了,还得连累你跟着一起。老天你不公平啊,为什么这么善良的小老鼠,为了阻止人间惨剧,却换回来这样的报应!我是自作自受,贪生怕死还妄图想要用不正当手段奢望出现复仇奇迹,死也是应该的,免得祸害人间。而这么对你不应该啊,不应该啊”!说着说着,我已经泣不成声。胖妞一把把我抱紧了,也是眼含热泪的说道:“弟弟别自责,你也没什么大错,本也罪不至死。而且姐姐知道的,弟弟你秉性懦弱善良,绝不是泯灭天良的恶徒。可生死不由己,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对弟弟来说现在都是更大的煎熬,还不如姐姐陪着你到地下半死半活吧,这样至少弟弟也算有个安宁,人间也能免了不测风云。姐姐我喜欢弟弟,是志愿要陪着的,弟弟不用内疚。到了地下,有姐姐我在,弟弟也好少了份孤单寂寞。就这样决定吧,再耗下去,姐姐我也受不了了”。说完,胖妞看向混元子,催促他尽快出手。
混元子挥动佛尘,在胖妞身上点了一通后,胖妞鼓出的肚皮慢慢变小,已经能自如的变来变去了。趁着胖妞还没钻入我的体内,混元子又挥动佛尘在我身上一阵鼓捣,把那些个时而钻进钻出的毒虫消灭干净。然后退在一旁,护在九哥身前的时候,一手紧紧抓住想冲上来一同赴死的缘义。对他说道:“你不要太冲动,你的弟弟也不算真的死亡,有胖妞陪着看护着足够了。再说他们埋入地下后,总要有人看护守卫的。既然你们兄弟情深,那这艰难枯燥的事情,就留给你去做吧”。缘义犹豫了,含着泪看向我们,一时进退失据。我觉得混元子这样的安排最为妥当,就算我死了埋在地下,有我的好兄弟缘义守墓,夫复何求。在胖妞进入前,脸含微笑地对缘义说道:“好兄弟,弟弟拜托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有你在,我也走得安心。别了缘义哥哥,别了混元子道兄,别了九哥祥琪,别了步贞弟弟。你们都要好好活着,不要让我到了地底下也不安心”。说完转头看向胖妞,歉意一笑后,束手待毙。
大地轰隆隆一阵晃动,我的意识逐渐丧失。只知道我到了地下,被胖妞抱着走进了她的地宫。周围彻底黑暗下来,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了一切的生命反应。我的身体消除了疼痛不再有知觉,只有眼睛还睁着,毫无目的的看着漆黑的世界。
逃亡终于结束了,死亡终于追上了我,现在的世界好安静啊。
我累了,得好好地睡上一觉。最好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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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后记
胖妞是我的一只宠物鼠,机灵胆大可爱调皮也贪婪好吃。虽然老鼠寿命有限,只陪伴了我三年不到。但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形同家人一样难舍难分。今年祭扫,我将胖妞葬在了家族墓群的出入口,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让她生生世世做我家的守护兽。
说到为胖妞写一篇小说,一开始就没决定她做第一主角,怕内容展开后成为了一篇儿童剧。而主角又不能太过强势,还得突出胖妞做为守护兽的功能来。所以左思右想后决定,首先把胖妞的归宿确定下来,那就是目前叫的何山。由此给何山的叫法杜撰出一个演变的过程,把胖妞活着的年月推到南北朝的中晚期。苏州本地方言里何、祸、胡、湖四个字发音完全一样,那么往历史推导的时候,就能牵强附会这四个字演化的过程了。那座山本来叫湖山,因为最初的苏州一带就是泽国。后来北方来了个胡人,虽然相貌形态纤弱过本地人,但确确实实是个胡人。虽然建立北魏后改了个类似汉人的姓元,但本来是鲜卑人拓跋家族一脉的。这个胡人来了当然可以叫胡山,因为险些酿成人间惨祸,所以也可以叫祸山。这个灾祸后来被消弭了,为何呢,那就引出了一个何字。何字可以是姓氏,也可以作为疑问句的为何,也可以作为肯定句的何必。那何山不仅可以理解为何姓家族的山,也可以理解为何必纠结历史真伪的传说中的山头,哈哈哈。
至于为什么选择北魏的元氏,还有我家族历史上曾亏欠过的一笔旧债。希望通过这篇小说,还原成他自己最后选择了自戕。那样多多少少也为我祖先遮掩一点道德的瑕疵吧,明知元氏待我不薄,却在政权更迭的时候,不能容留他们的后代。至于具体细节,我就替祖先避尊者讳了。而且那事发生在北周,与高氏家族也没啥关系。
现实里的仓鼠胖妞安葬了成为了家族的守护兽,那就让她兼顾一下,在小说里也看护一下祖先故人的后代吧。就此搁笔,愿胖妞在另一个世界里依然天天快乐继续馋嘴好动。
附录一
酷相思·悼胖妞九月十六夜卒 馆娃
题注:胖妞,灰背黄毛仓鼠,与二零一二年一月十九日来我家。据卖着言,当时胖妞出生二十二天。今胖妞与二零一四年九月十六日撒手,享年人类计时九百九十三天。胖妞性格开朗,喜欢与人共处,尤其喜欢与我家肥猫游戏。一猫一鼠,彼此胖乎乎的,虽然挑食,还会彼此争抢肉铺,但关系亲密浑然一体。早年胖妞与我同寝室共眠,经常半夜潜入被子与我亲密。看中我腋窝当巢,长夜相伴,梦里嬉闹。彼此情感萌生,室友说胖妞是我小妾,聊斋里的精怪,煞是可爱。后来胖妞主要居住在外婆家里,更得到悉心照顾,营养搭配也跟上了,所以能活到将近一千天,属于仓鼠界的高寿。今年入夏,胖妞明显行动迟缓老态龙钟。心里虽有胖妞不久人世的预感,但暑假与胖妞一起玩耍有时,看胖妞依然活泼,喜欢在我手心午睡,不安渐渐淡了。未曾想才开学与胖妞短暂分别,胖妞竟卧在窝里,不再进食。弥留之际我虽在胖妞身边,看胖妞咽下最后一口气。但心里唏嘘,常觉胖妞灵动身影出没,与我情谊非常,不禁泪落。胖妞走后,做了个裹尸袋,放在一玻璃瓶里,再放进一口陶罐。用水泥密封,做成坟茔样子,暂时停放在我书房角落,等明年清明,安葬于家族墓群边侧。夜晚读书,常眼神看向胖妞。守灵三日,痛苦之余,作词纪念。
伴乐三年今夜去,动情泪、偏无助。叹离别、流连魂几缕。哀乐起、心凄楚。悼念毕、心凄楚。
梦里归来相聚妩,入锦被、同眠趣。诉欢好机缘须记住。今世种、虚情愫。来世结、真情愫。
附录二
相思引·纪念宠儿仓鼠胖妞开笔 馆娃
淫雨霏霏夜不眠,笔间思绪总魂牵。几多往事,奔涌汇成泉。
千日尘缘相伴尽,一场偶遇慰心田。别来常梦,幻影绕身前。
附录三
忆王孙·灵谣胖妞之片头曲 馆娃
人间富贵转头空,世上谁将生死同,故国家园一梦中。葬江东,地底游魂尚未终。
附录四
---灵谣之胖妞片尾曲【归去】---馆娃
睁着双眼逐渐身体冷却
心跳停止放开了梦的呼吸
扼住风铃别再咆哮
安静地离开这尘世
不必留恋
无须哀怨
但睁着眼
我被兴衰折磨生死不由己
想抗拒
难抵御
梦里那么多希望
现实那么多凄惶
晴空雨
我被爱火撩拨心愿化作诗
情不移
身已死
熄灭怪力的疯狂
掩上乱神的顽强
为辛夷
啊缘义
终别离
睁着双眼逐渐灵魂苏醒
没有心跳却依然记忆清晰
聆听胖妞馋嘴梦呓
偷偷地报以笑意
历经磨难
生死相伴
还同穴眠
你为邂逅奇缘一诺陪到底
不计较
是真好
带来那么多欢笑
抹去那么多烦恼
魂相系
你为自由反被束缚了天性
腹带饥
心带喜
感受亲情的温暖
体会友谊的甘甜
永不弃
啊仓鼠
幽冥路
二零一五年五月二十三日 全篇完
本帖最后由 lrs 于 2015-5-24 20:01 编辑
馆娃 发表于 2015-5-23 21:52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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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谣之胖妞---馆娃
后记
再一次看到馆娃的作品了。纤细的少年!内心孤独的人!
世态炎凉是常态!一个人可以仗义,一个家族就不能!
lrs 发表于 2015-5-24 19:5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再一次看到馆娃的作品了。纤细的少年!内心孤独的人!
世态炎凉是常态!一个人可以仗义,一个家族就不能 ...
谢谢赏读,问好朋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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